「如你所願,我的人生只有你,只有你啊……」
她聲聲控訴:「你不是讓我報恩嗎?為什麼……我還沒『知恩圖報』你就走了?」
「又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要現在才告訴我……你對我的不是愛……」
薛知恩站在那兒,眼眶通紅,表情是空白的,消瘦的身子像要飄散了。
被崔商囚禁、毆打、下藥算什麼?
從雪山上摔下來半死,再也不能滑雪又算什麼?
她可以解決掉崔商,可以靠自己極強的意志力重新站起來,或許有一天她也能再重返賽場。
唯一能讓她崩潰的是母親的死,以及母親長達二十多年的騙局。
這是徹底擊垮她的東西。
也是她突然放棄復健淪落活死人的真相。
說白了,前半生幾乎沒有自我意識的薛知恩只為母親而活,這天忽然告訴她——
你媽媽死了。
未來的路,驟然崩塌。
她便也瘋得要死不死,要活不活。
恨,恨不了,愛,愛不得。
只剩折磨。
你叫家裡精細養的寵物貓乍然離開你怎麼活?
……
薛知恩大抵是真的瘋了。
她很快又抱起遺像,慌亂地用裙擺去擦遺照眼角的髒污,啞聲顫抖著說:「媽媽我錯了,我錯了,你別哭……」
她抱緊遺照,躬著身直直跪了下去,渾身都在顫,像是在懺悔般,跟之前的無數次一樣零零碎碎地道著歉:「對不起……對不起……我愛你……我愛你……」
無形的鎖鏈拴牢在她纖細的脖頸,延伸至無盡的黑暗。
控制狂死了。
控制,仍在。
……
齊宿進去的第一周。
薛知恩這生活廢柴不知道第幾次被垃圾絆倒,她額頭和膝蓋磕得通紅,身上又多了幾塊駭人的淤青。
或許她可以在這樣髒臭的環境繼續待下去,但她的母親不行。
這次沒人會任勞任怨地幫她這個陌生鄰居丟垃圾了。
她只能自己下樓。
外面天光大亮,屋內一直是漆黑的,薛知恩不知道現在是幾號,幾點。
樓道窗溢進來的光太過於刺眼,這次沒人溫柔得幫她遮擋適應。
她眼仁泛疼,半張小臉縮在某人教她穿的外套里,良久,模糊的餘光似有若無地瞥向安靜的隔壁,又迅速收回。
像是根本不在意。
下樓梯對膝蓋不好,尤其薛知恩這樣腿腳不利索的,沒人幫忙,她走得很慢很慢,到一樓已然大汗淋漓。
剛到單元門,逛完早市的王大娘正巧回來,見她一愣。
看清來人,薛知恩拎著垃圾袋的手收緊,她在別人眼裡『忘恩負義』地把對她無微不至的變態鄰居送進去了,本以為會得來一頓指責謾罵。
王大娘卻朝她善意地笑笑,敞開袋子飄香的袋子,問她:「閨女,吃雞蛋糕不?剛出鍋的。」
「……」
薛知恩搖搖頭。
但架不住王大娘熱情:「這個可香可甜,你肯定喜歡吃,等會兒我給你裝點送上去,」她又瞅見薛知恩手上,「去扔垃圾?大娘幫你提一點。」
薛知恩慌忙躲過:「不、不用……」
王大娘見她不自在,知道她這是認生,估計沒被人這麼對待過,不禁又心酸不已。
她笑著說:「那你先去扔,我那兒還有你前幾天落著的東西,過會兒我一起給你送上去。」
薛知恩不記得自己有什麼東西落了,她快步出單元門去扔垃圾,素來冷漠自持的背影此刻倒像落荒而逃。
外面熟人太多了,薛知恩剛找到垃圾桶,笨拙地將垃圾袋丟進去,身後就傳來一聲狗叫。
「汪!」
「薛知恩?」
陳奉孝牽著搖頭晃腦的金毛,皺著眉確認那道人影。
薛知恩沒有否認自己的打算,同樣也沒有搭理他的閒心,她只掃了一眼見人就激動搖尾巴的小金毛轉頭就走。
「薛知恩,你等等!」
好不容易見到她,陳奉孝那會讓她走成,幾步跑到她面前。
但當看到她那半露出的冷淡至極的眼神,什麼勸解的話全都沒法吐了。
感覺鐵石心腸的,在她面前下跪都不會心軟半分。
陳奉孝呼出一口氣:「我就不說讓你和解那些廢話了,我沒有齊宿家裡的鑰匙,現在快過去一個星期了……」
薛知恩沒聽他說完,便繞開他回單元。
陳奉孝在後面沖她喊:
「誰也不知道他自動餵食器里放了多少糧和水,說不定現在已經斷水斷糧了,齊宿再不出來,他家的貓就活活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