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心裡頭酸楚落寞,見這孩子帶著平靜滿足的笑意,有長劍一樣的濃眉,窄窄的雙眼皮,稍稍斜翹的眼梢,烏黑的眸子光閃閃的,他侃侃談論著自己的宏遠志向,抿嘴時唇角外會出現一對或深或淺的小渦,那樣清朗,那樣無邪,那樣惹人憐惜,那樣像他的母親!他渾然不知自己的家中馬上是天翻地覆的大變。此刻,乾隆唯有故作鎮定地點頭,無數誇讚的話不知怎麼就是出不了口,直到聽見奕霄說:「……臣,一定會為果洛瑪法爭氣。」乾隆突然覺得心酸得難忍,捂著胸口道:「奕霄,別說了……」
奕霄吃驚地看著以往視如天神的皇帝突然淚流滿面,一瞬間那些從容、肅穆、高貴、不可企及……全部被淚水擊得破碎、不余分毫。
乾隆心思百轉千回,終於知道,自己終究還是捨不得。
以前打她、關她、流放她、把她置於民間不聞不問,是因為他知道,活著,總有來日。然而今日這道聖諭一下,他們還有來日麼?生離死別,畢竟生離勝過死別,哪怕天涯海角、哪怕一息尚存,知道人還活著,總是有安慰、有希望。
她罪戾雖重,但比照當年色布騰的處置,削籍奪爵,高牆鎖禁,也算是極為嚴厲、僅次於死罪的處罰了。雖則這樣的處罰對於受刑者而言生不如死,但他可以自私且執拗地認為,這樣對他自己和她的家人,總有希望存在。想定了,乾隆突然匆匆在御案上扯了一張素紙,硃砂筆走擬了一道旨意,他加快了語速,急急對奕霄揮手道:「你趕緊回家,看到海蘭察,就把這旨意給他。快!快!快!」
奕霄被這屢屢的異常變化驚住了,捧著旨意不知所措,乾隆生氣地跺腳道:「趕緊走!出了東華門就騎馬!晚了一步,後悔就來不及了!」
奕霄幾乎是跌跌撞撞地告退離開。乾隆一下跌坐下來,氣喘不均勻,心跳也快得異常,好一會兒才恢復過來。好在,像冰兒這種身份的人被賜死,通常監刑大臣都要等最後的駕帖或恩赦,海蘭察深諳這點。奕霄只要不耽誤時間,一切都還來得及挽回。
奕霄飛跑著出了東華門,來不及在休息的值房換上日常穿的便服,牽過自己的馬,撈起袍子下擺就騎跨了上去,大街上,只看他官服皺成一團,伏低身子大聲地自己喝道,後面隨侍的人哪裡還跟得上!
他一路聽著耳畔呼呼的風聲,飛快地到了家裡,滾鞍下馬,顧不得門口那些侍衛們熱情的招呼,充耳不聞地直接衝到裡間。英祥猛地聽到匆匆的腳步聲,本就是驚惶萬分的,嚇得幾乎跳起來,及扭轉頭看見是兒子,心裡百味雜陳,定了定神才說:「你回來了?怎麼不先進宮繳旨?」
奕霄道:「我剛剛從宮裡趕過來。皇上發的諭旨,叫我當面交給海蘭察。——海蘭察在嗎?他怎麼會在我們家呢?」
英祥有些茫然,忖了忖才說:「皇上有沒有和你說旨意是什麼?」&="&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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