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鐘後,明媚陽光下,氣喘吁吁的女生拎著飲料找零穿過操場,原本揮著胳膊叫她來玩的同學驀然失聲,齊刷刷移開視線。
學校就是一個小社會,細化到班級,往往更封閉。
哪怕僅僅隔著一堵牆,大多數人也只知道自己身邊發生了什麼。
比如之前的徐皓。
可最近幾天,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嫌犯」身上,自然能察覺某種無聲的改變。
馬胥和朱珍交了「新朋友」。
是個外表秀氣的文靜女生,徐皓旁敲側擊打聽到對方的名字,叫劉小卉,各方各面存在感極低。
他暗中仔細觀察了兩天,除開支使劉小卉跑上跑下買東西,馬胥和朱珍似乎也沒做太過分的事情。
直到徐皓在晚自習翹課找線索時聽到女廁傳來的抽泣。
五班和六班隔著層樓,如果不是特意繞路,他平時壓根不會路過這裡,盯著裙擺狀的標識猶豫幾秒,徐皓左右環顧,終是咬咬牙,小心敲敲發出響動的隔間。
下一秒,微弱的哭聲戛然而止。
——我不會被當成變態吧。
雖然周圍沒人,徐皓仍舊火辣辣地燒紅了臉,暗罵自己衝動,他故意加重離開的腳步,決定先回班找個女同學來幫忙。
卻有誰吱呀推開了門。
是劉小卉。
近來氣溫回升,教學樓又供有暖氣,但女生的穿著實在過於單薄,上半身只有件前襟濕透的打底衫,露出朦朧鼓起的弧形。
徐皓連忙背過身去,蹲下,舉手做投降狀,壓低音量,乾脆利落地道歉:
「對不起!」
「……我剛剛聽到哭聲,所以……」
預想中的尖叫痛罵並未降臨。
四下死寂。
「那個,」確定周圍沒人,徐皓想了想,慢慢脫掉校服,回手遞過去,「你先湊合穿下,別感冒。」
一分鐘。
兩分鐘。
正當徐皓肌肉發酸,以為對方會無視到底時,他的胳膊忽地一輕。
「謝謝。」劉小卉鼻音濃重。
徐皓搖搖頭,他沒打算在對方如此狼狽的時刻去掀人家傷疤,偏偏在離開前,鬼使神差冒出句:「我哥是簡青。」
「簡青你知道嗎?」明明最討厭用家世分等級,徐皓這會兒卻說得格外起勁,「十個朱珍爸媽在他面前也只有點頭哈腰的份兒。」
「所以……」
「需要幫忙嗎?」
劉小卉愣住。
過了好半響,她才張口道:「幫忙?」
「嗯!」徐皓認真,「老師不管就告到學校,學校不管就告到教育局,或者報警也行,總之我哥一定有辦法!」
劉小卉的睫毛顫了顫。
她想到四分五裂的宋安安,想到樓下漸漸淡去的鮮血,積壓已久的恐懼迫使她緊緊抓住徐皓的胳膊,好似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般用力。
「你的外套呢?」徐皓當機立斷,「我帶你去找我哥。」
劉小卉咬咬嘴唇:「……教室。」
——要麼在廁所呆到放學,用體溫把打底衫烘乾;要麼濕漉漉地走進班級,迎接夾雜著口哨的鬨笑打量。
萬一老師問起來,也僅僅是「洗手時的潑水玩鬧」,算她翹課,算她自己「矯情」。
於是,半小時後,親自開車趕到學校接人的簡青,一眼便瞥見馬路邊穿著毛衣瑟瑟發抖的蠢弟弟。
裹著羽絨服的女生略顯拘謹地跟在徐皓後面。
「哥,」示意對方先上車,徐皓探頭,這才發現副駕駛多了個人,「賀哥也在?」
狐狸眼彎彎,賀臨風體貼地遞過兩杯熱奶茶。
簡青則挑眉:「生病?」
「請假得扯個理由嘛,」訕訕摸了摸腦袋,徐皓對上後視鏡中幽深的黑瞳,當場滑跪,「我錯了,可這次真的有原因!」
提前徵求過劉小卉同意,他語速飛快,竹筒倒豆子似的把事情講了遍。
賀臨風掛在嘴角的笑無聲沉沒。
他以為分化朱珍和兩個男生會讓小團體內訌,卻沒料到,重壓之下朱珍竟還敢明目張胆地搞霸凌。
「這件事我會解決,」簡青冷聲,一錘定音,「學校是讀書的地方。」而不是用來捧誰當皇帝。
恍若驚弓之鳥的劉小卉莫名安下心。
即使青年沒說自己要怎麼做,可對方輕描淡寫的態度就是讓她覺得,任何問題都能被對方揮一揮衣袖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