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手電筒的光束,他發現牆壁內嵌著一個保險箱,其密碼鎖鍵盤上覆蓋著一層濃重的菸灰。
VIP室殘留著上世紀九十年代的浮華,水晶吊燈蛛網垂懸,開裂的鱷魚皮沙發上翻出泛黃海綿。
楊晟的指尖撫過保險箱密碼盤,積灰簌簌掉落,露出被銳物反覆刮擦的3鍵。
郭明德看著黑漆漆的房間,心裡直發怵,恨不得手裡抱個香爐拜一拜,額頭上的冷汗足以表明他很怕,但看到楊晟毫無波瀾,心裡不免覺得兄弟現在真變了。
其實楊晟比他還害怕,他的後背已經濕透了,但沒辦法,他得克服,不然母親的死亡真相就沒法查到。
安靜的空間裡只有楊晟不斷嘗試的密碼解鎖聲,郭明德強迫自己不害怕,卻依舊過不了心裡的恐懼。
於是他陡然吟唱起那曲調跑偏的粵調:「浪潮湧動~潮流翻騰~」尾聲在寂靜的賭場中盪起層層回聲。
陡然間的一聲響,讓楊晟猛地一驚,一句「撲街仔」正欲脫口而出,卻見他的瞳孔猛然緊縮。
記憶中,母親在家輕聲吟唱《上海灘》,每當唱至「轉千彎轉千灘」那句時,總會輕輕地點一下他的鼻尖。
指尖懸在鍵盤上方顫抖,楊晟額頭上的汗順著臉頰流進了脖子裡,燈光閃過保險箱頂部,又突然照回來。
楊晟伸手摸了摸,將厚厚的灰塵擦乾淨,這才看清保險箱頂部刻著極小楷體。
「賀慈母林太弄璋之喜」——XXXX年3月23日,這是……他破啼而出的時刻?
寂靜之中,密碼盤的咔嗒轉動聲異常尖銳,打破了沉悶的寧靜。當第三組數字與刻度線完美重合之際,整棟大樓驀地被黑暗籠罩。
金屬碰撞聲隨著「0323」的輸入響起,箱門彈開剎那,整層樓的應急燈突然轉為血紅。
郭明德的手電筒不慎跌落地面,一束光線掠過門縫外的幽深陰影,而楊晟則在保險箱內層摸索,指尖觸碰到了一個文檔袋,那裡傳來了一種黏稠的滑潤。
仔細一看才發現——那是已經乾涸的血跡。
老舊的留聲機中《漫步人生路》旋律驟然炸響,三個身影如同夜貓般從通風管道倒掛翻落。
為首那人手中的陶瓷刀疾速刺向楊晟的咽喉,刀尖折射出股權證書上燙金的輝芒。
郭明德一腳踢飛賭桌,沉重的二十公斤銅質輪盤直擊偷襲者的膝部,骨頭的斷裂聲和痛楚的尖叫交織,劃破了室內的樂音。
楊晟狼狽地跌至吧檯之後,第二人猛刺過來的晾衣叉穿透了堅固的橡木酒櫃,陳年的十五年威士忌如泉涌般溢出。
他緊握酒瓶,憤然向對方的面具砸去,琥珀色的酒液浸入眼眸,引得一聲悽厲的慘叫。
在紛飛的玻璃碎片中,林綺嵐那泛黃的芭蕾舞姿翩翩起舞,1985年獲獎之夜的留影,如今靜靜地貼在股權證書的主頁。
「從後廚走!」
郭明德猛地抄起桌上的銀質菸灰缸,狠狠地砸向窗戶,伴隨著玻璃的破裂聲,槍聲也在這瞬間震耳欲聾。
子彈呼嘯著擦過楊晟的耳邊,準確地在牆面上的「嵐」字留下了焦黑的彈孔。
第三人揮舞九節長鞭,緊緊纏住了郭明德的腳踝,那鐵鏈拖拽的聲響,與鄧麗君《小雨點》的旋律怪異地交織在一起。
楊晟眼疾手快,舉起一把生鏽的香檳桶猛砸向鞭身,冰錐碎片在空中四散,就在這時,郭明德迅速抽出皮帶扣中暗藏的刀片,將鎖鏈一割為二。
陶瓷刀劈開凝滯的空氣,楊晟聞到了海腥味。
第一刀擦著他耳側釘入紅木酒櫃,刀刃卡在1998年的紅酒瓶間顫動。
郭明德抄起銅製痰盂砸向襲擊者後腦,黃銅與神像面具撞擊的悶響里,第二把刀已削向楊晟懷中的牛皮紙袋。
「蹲下!」
郭明德暴喝聲未落,楊晟已順勢滾向翻倒的賭檯。陶瓷刀尖劃破西裝後襟,股權書擦著刀鋒掠過,在積灰的大理石地面滑出三米。
第四個襲擊者藉助通風管躍下,竹製晾衣叉直取文檔袋。
楊晟蹬著絲絨窗簾飛撲,腐壞的布料「嗤啦」裂開。他抓住股權書的瞬間,晾衣叉穿透左肩布料將他釘在賭檯殘骸上。碎木刺扎進掌心,血腥味混著霉味衝進鼻腔。
「走啊!」
郭明德掄起歐式燭台砸斷竹竿,反手將銅座擲向持刀者。陶瓷刀與金屬相撞爆出火星,半截刀刃崩飛嵌入楊晟頭頂的鏡面天花板。
其中一個戴關公面具的壯漢突然扯下面具——居然是楊啟燊的司機阿忠。
他獰笑著抽出備用的陶瓷短刃:「楊少仲記唔記得淺水灣遊艇?」刀鋒逼近眼球的剎那,楊晟猛地揚起左手,紅酒瓶在對方頭頂炸開。
暗紅液體混著玻璃碴飛濺,郭明德趁機甩出纏滿電線的檯燈。裸露的銅絲纏住阿忠手腕,220伏電壓讓他抽搐著撞向落地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