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孫姐去應門。楊晟攥緊拳頭,指甲陷進掌心。他在心裡瘋狂默念葉觀瀾的名字,恨不得當場蒸發。
五分鐘後,楊晟端坐在真皮沙發上,睡意和疲憊早已煙消雲散。他雙膝併攏,雙手交握,像個等待宣判的犯人。
對面三人自成結界——白襯衫的茶香,杏色Polo的須後水,軍綠制服的皮革味——三種壓迫感交織成網。
饒是見慣風浪的港島楊少,此刻也僵成了雕塑。感覺自己像個被三堂會審的犯人,動也不敢動,說也不敢說。
更要命的是,睡袍下膝蓋淤青像地圖,鎖骨吻痕艷如硃砂,脖頸紅痕蜿蜒進衣領。他在心裡把滿天神佛拜了個遍。
楊晟在心裡哀嚎,葉觀瀾怎麼還不回來?孫姐怎麼也不出來解圍?
「死仔包,冷氣開這麼猛做乜?」萍姐罵罵咧咧出現,羊絨毯「唰」地蓋住他傷痕累累的膝蓋。轉身時狠狠拍了下空調面板,液晶屏頓時黑屏。
「各…各位,」楊晟擠出比哭還難看的笑,「試試港式奶茶?」
三隻骨節分明的手同時端起茶杯,喉結同步滾動,瓷杯落回茶几時發出整齊的「咔嗒」聲。
「好喝。」
楊晟看得目瞪口呆,心裡嘀咕:這默契度也太高了吧……
沉默震耳欲聾。
「嘩啦——」糖罐翻倒的聲響撕裂凝滯的空氣。方糖滾落在大理石茶几上,像散落的骰子。
對面三位人精交換了個眼神。杏色Polo衫和軍裝制服默契地起身,一個去逗弄窗邊的波波,一個蹲下來研究椰椰的智能貓窩——彷佛突然對寵物產生了莫大興趣。
段秘書金絲眼鏡後的目光閃了閃,留在原地端起茶杯:「楊總在北京還習慣嗎?這邊秋冬乾燥,容易誘發鼻炎。」
「還、還好。」楊晟悄悄鬆了半口氣,指尖無意識摩挲著睡袍腰帶,「來三年多了,現在回香港反而覺得潮濕。」
「您策劃的那檔虛擬偶像綜藝,收視率非常不錯。」段秘書推了推眼鏡,「我女兒每集都追,還說要努力進瀾晟,將來跟您學做節目呢。」
楊晟耳根發燙:「這是葉總給我的啟發,他幫了我很多。要不是他建議把傳統文化元素融入節目,可能就沒這麼受歡迎了。」
段秘書意味深長地笑了笑:「葉總眼光一向很準。」
倆人斷斷續續又聊了幾分鐘,都是些無關緊要的話題。
正當話題要轉向更危險的領域,玄關處傳來指紋鎖解密的「滴」聲。楊晟猛地抬頭,眼眶瞬間發熱——葉觀瀾修長的身影逆著晨光走來,像是從天而降的救世主。
葉觀瀾從容地脫下西裝外套,對客廳里的陣仗絲毫不顯詫異。他單手解開袖扣,另一手攬住想要開溜的楊晟坐下。
「給你們介紹一下,」葉觀瀾的手掌在楊晟肩膀上輕輕摩挲,「我愛人,楊晟。」
楊晟腦中「嗡」地炸開一朵蘑菇雲。他眼睜睜看著對面三位同時挺直腰背,段秘書的茶杯甚至晃出幾滴茶湯。
「這三位都是家裡人。」
「…剛……剛剛已經認識了。」楊晟結結巴巴地說,感覺自己的粵普更重了。
葉觀瀾察覺到他的不自在,輕輕捏了捏他的肩膀:「王晅讓你給他回個電話,有個項目需要你敲定,很著急。」
楊晟如蒙大赦,連忙起身給三位鞠了一躬:「抱歉,失陪了。」說完便一溜煙跑上二樓,連拖鞋都跑掉了一隻。
葉觀瀾目送那道倉皇背影消失在二樓走廊,轉身時嘴角還噙著未散的笑意。他慢條斯理地斟茶,紫砂壺嘴傾瀉出的茶湯在晨光中拉出琥珀色的弧線。
「你們嚇到他了。」
三人面面相覷,段秘書語氣裡帶著幾分無辜:「我們也沒想到會撞在一起。」
葉觀瀾為三人斟茶。裊裊茶香中,他的聲音溫和卻不容置疑:「回去告訴爺爺,過幾天我會帶他回家,別再搞突然襲擊。」
段秘書接過茶盞,輕嗅茶香:「嗯,葉總這茶不錯。」他抿了一口,避重就輕道,「武夷山大紅袍?」
「去年保利秋拍的那批母樹大紅袍。」葉觀瀾起身整理袖口,「要帶些回去?」
三人齊刷刷搖頭,動作整齊得像訓練過的儀仗隊。
葉觀瀾揉揉眉心,無奈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