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神不知鬼不覺終究只是妄想,人確實不能輕易犯錯,喻梨有些自嘲得想。
按響門鈴,幾秒鐘後,聽到腳步聲,房門被打開,沈硯換了一件白襯衫,沒打領帶,應該是剛洗完澡,身上沒有沾染半絲酒氣,明明中午還陪著周遠喝了幾杯。
喻梨目光只敢落到他胸口位置,臉色非常差,近乎灰白。
沈硯垂眸看她,不過幾個小時而已,她在槐園的靈動生機已經全然不見,仿佛突然間被人抽光了所有力氣,像一朵枯萎的,灰敗的花枝。
「進來。」他側開身體,露出可以容納她進門的空間。
喻梨手指握成拳,用了一點力氣,才能艱難抬腳。
同樣的房間,一模一樣的格局,連茶几上的摺疊紙巾都一模一樣,毫無變動。
「坐。」琉璃台的茶水壺裡正在燒水,能夠聽到咕嚕咕嚕水沸騰的聲音,沈硯只跟她說了一個字,便自顧去琉璃台處泡茶。
喻梨沒動。
「我記得你喜歡果茶,青提烏龍可以嗎?」沈硯往英式瓷杯里倒水,口吻稱得上溫和,高級落地窗外,是城市開始暈染的夕陽,他高挑的背影逆著光,泡茶的動作行雲流水,非常優雅。
喻梨沒應。
等沈硯端著瓷杯過來時,喻梨的視線依舊低垂著,抓著自己的帆布包,沈硯遞了一杯給她。
她沒接。
沈硯忽然拽住她手心,喻梨整個人顫了顫,有些應激地想掙開,但被沈硯強硬握住,金絲鏡片後,他幽深的眼睛一直凝視她臉上的表情,一改上午的雀躍開心,此刻,這張小臉上充斥著緊張、灰敗,還有一絲絕望,她瘦小的肩膀甚至嚇得微微顫動,沈硯喉結滾了滾,壓抑著某種莫名的憤怒,克制著嗓音:「你手很涼,拿著。」然後,瓷杯被他強硬塞進她手心裡。
喻梨仿佛終於有些受不了似的開口:「你是為了噁心我,所以故意選這裡嗎?」
「噁心你?」沈硯眸光閃動。
喻梨幾近崩潰,有些哀求:「沈硯,那晚我喝醉了,你也不正常,就算是我的錯,在這間房間裡發生的事,你能不能忘掉,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沈硯沒有出聲。
他看了她半響,她連同他對視都不敢,從一進門開始,目光一直落在他胸口位置,仿佛知道即將面對什麼,但極力掙扎,不肯認命。
提出這樣的要求,也只為了一點。
良久,沈硯撣了撣西褲上不存在的灰塵,落坐在在沙發上,胸口有陌生的情緒在肆意竄動,他極力克制,口吻稱得上溫文爾雅:「抱歉,該道歉的人是我。」
這次,喻梨終於抬眸看他,警惕的,微微詫異的。
「說到錯處,這種事對你一個女孩子不公平,你想要任何補償,都可以提。」日落的光暈從落地窗毫無保留的照射進來,他深邃的五官籠罩在那層光暈里,逆光,看不清表情。
「我不需要任何……」喻梨冷冷的說,被沈硯很快打斷。
「但是……」沈硯有些殘忍地說道,「有些錯誤犯了就是犯了,無法彌補,也不能修復。對廷屹更是不公平,你說呢?」
喻梨打了個寒顫。
但是好像頭頂的那隻靴子就那麼砸下來了,因為提前預知,所以一點都不意外,有種麻木的鈍痛感。
「廷屹的世界很單純,我想,他更適合單純一點的女孩子,而不是我們這種背德的關係。」沈硯的聲線,一字一句,平穩、殘酷、刺耳。
喻梨手上,還握著他方才塞給她的瓷杯,滾燙的開水,溫度逐漸冷卻,像她冷卻的那絲希望,一瞬間只覺得身體連半點力氣都沒有,忽然一整個蹲下來,也沒有察覺自己什麼時候開始掉淚。
沈硯走近她。
仿佛欣賞她眼淚,他半蹲著身體,抬起她淚流滿面的小臉,指腹摩挲著她黏濕的肌膚:「現在,你倒是肯哭了呢。」
喻梨手上的茶潑在他身,紅著眼狠狠瞪他,咬牙切齒:「你混蛋!」
她動作突然,他俊臉直愣愣挨了這波茶水,沒有閃躲。
喻梨已經推開他,再不肯待在這裡,轉身往套房外走。
沈硯隨手扯了幾張紙巾擦拭臉上水滴,只在她身後冷冷道:「你要的補償以及跟廷屹分手,兩件事,不要拖太久。」
回應他的,是『砰』地一聲被大力氣關上的套房門。
沈硯面無表情,手臂里,原本包紮好的傷口,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沁出血水,但他仿佛渾然不覺。
落日的餘暉照耀進來,將他頎長的影子拉得桀驁又冷寂。
喻梨哭了很久。
從坐上專車開始,眼淚掉得麻木且毫無知覺,一開始,她以為自己只是一時行差踏錯,走上岔路,一時不察而已,總可以修正,但原來前面早已是萬丈深淵,再沒有別的路可以走。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