瀟澈聞言挑了挑眉,目光在謝墨卿拎著的食盒上停了停, 又看看時綾微紅的臉頰,突然輕笑一聲:「哦?聽曲?」
他抬手動作親昵地揉揉時綾的發頂,眼睛卻一瞬不瞬盯了謝墨卿半晌,揶揄道:「莫非是醉月閣那位名滿安城的謝公子?」
謝墨卿淡淡一笑,「公子謬讚了, 不過是市井小民混口飯吃。」
瀟澈不著痕跡地將時綾從謝墨卿身邊拉開,「謝公子還真是謙虛,整個安城誰不知道您可是連宰相府都要提前一月下帖相邀的紅人,怎得有閒空親自送我家小時回來?」
謝墨卿目光在二人交握的手上一掠而過, 唇邊依舊掛著從容的淺笑:「今日恰巧得閒,和時公子在醉月閣交談了一番, 發現很是投緣, 不想竟耽擱到此時, 夜路難行, 若是讓時公子獨行, 在下難以安心。」
「謝公子對我家小時這般上心,該不會是……」瀟澈故意停頓,語氣意味深長, 「另有所圖?」
謝墨卿不卑不亢, 坦蕩地看著瀟澈, 一字一句:「公子多慮了, 在下只是欣賞時公子,覺得時公子純善可愛,除此之外, 並無他意。」
瀟澈聞言忽然低笑出聲,指腹曖昧地蹭著時綾的手背。
「哦?純善可愛?」
他刻意將每個字都咬得極重,眼尾微微上挑,「謝公子閱人無數,見過的純善之人怕是數都數不過來,怎麼偏偏對我們家小時……」
謝墨卿神色不變,月光下青色衣衫隨風輕揚,更襯得他氣質出塵:「公子高抬在下了。在下平日深居簡出,除撫琴調弦,極少與外人接觸。」他目光溫和地望向時綾,「時公子純真澄澈,待人至誠,能結識時公子是在下的榮幸。」
瀟澈聞言嗤笑一聲,忽然將時綾往自己懷裡一帶,下巴抵在他發頂上:「我家小時確實『純真』得很,被賣了都會幫著數錢。」他意有所指地瞥了眼謝墨卿,「謝公子該不會就是看中這點吧?」
時綾又不是個傻子,怎會聽不出瀟澈在陰陽怪氣嘲諷謝墨卿?他和謝墨卿雖僅相處了一下午,但他心裡已經對謝墨卿很有好感了。
氣質出塵,純淨高雅,同他說話時一直都是溫聲細語的,還請他吃了一桌子的美味佳肴,這樣溫柔體貼的人,怎會是瀟澈口中的別有用心之徒?
時綾拽了拽瀟澈的衣袖,「瀟澈,你不要這麼說墨卿公子。」他回頭看向謝墨卿,眼裡滿是感激,「墨卿公子人很好的,不僅請我聽曲,還請我吃了一桌子好吃的。」
瀟澈修長的手指捏住時綾的臉頰,「一頓飯就把你收買了?」
時綾正要反駁,卻被瀟澈一把按進懷裡。他的臉頰緊貼著瀟澈的胸膛,能清晰地聽到對方有力的心跳聲。
「公子說笑了。」
謝墨卿眸光微沉,卻依舊保持著得體的微笑,「在下只是一介琴師,平生所求不過是知音二字。能得到時公子這樣純真無邪之人的賞識,已是意外之喜。」
瀟澈充耳不聞,臉上始終掛著玩世不恭的輕蔑笑容,「現在人已經到家了,公子請回吧。」
謝墨卿卻未移動半步,而是提起手中的食盒:「二位公子應該還未用膳,這是醉月閣的幾樣招牌小菜,還熱著。」
「不必了。」瀟澈一口回絕,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繞著時綾的髮絲,「我家小時吃了你的飯菜後,連我這個哥哥都不認了,胳膊肘往外拐,可見這飯菜里放了多少迷魂藥。」
時綾在瀟澈懷裡掙扎著抬起頭:「不要胡說!」
謝墨卿仍保持著遞出食盒的姿勢,目光越過二人,落在一直沉默的澤夜身上:「時公子對這些菜色很是喜愛。」
澤夜眸光微動,伸手接過了食盒。
「多謝。」
「天色已晚,那在下就不多叨擾了。」謝墨卿道。
時綾費力地從瀟澈懷裡扭過頭,奈何被箍得太緊,只能勉強露出半張小臉:「多謝墨卿公子送我回來。」
謝墨卿朝他微微一笑,道:「時公子若還想聽琴,醉月閣隨時恭候。」說罷,他朝澤夜和瀟澈拱手一禮便轉身離去,青色衣袖在夜風中飄揚,修長的身影漸漸融入朦朧月色之中。
直到那抹青色完全消失,瀟澈才鬆開鉗制,轉而捏住時綾氣鼓鼓的臉頰,氣笑了:「怎麼?嫌我壞了你的好事?」
力道不重,卻還是在時綾腮邊捏出了兩個紅印,看起來很是滑稽。
不等他回答,瀟澈便拽著他的手腕大步走進土房。
昏黃的燭光下,原本破敗的屋內煥然一新。
一張更寬大的木床上鋪著厚實的棉被,快要散架的舊桌換成了結實的新桌,桌上整齊疊放著兩件嶄新的衣衫,一件淺紫色,一件湖藍色,衣料細膩,隱約可見精細的暗紋刺繡,衣衫旁靜靜躺著一支髮簪,髮簪上點綴著幾朵小巧的桃花。除此之外,桌上還擺著幾碟精緻的糕點,和香氣四溢的醬肉。
澤夜默不作聲地將食盒放在桌上,轉身朝時綾走來,與瀟澈一左一右將他堵在床邊。
時綾下意識後退,小腿碰到床沿,一個不穩跌坐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