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了腳步,轉身看著我。
「聞聲,你就那般容不下她?」
「你怕是說錯了吧?是她容不下我。」我低頭不願看他。
是他阿娘容不下我,阿公不得已才帶我遠行,這一走就是六年。
聽聞宋晉訂了婚才帶我歸的家,他不懂的他阿娘都懂,他阿娘太懂了,所以才容不下我。
等我們到時老灰驢就拴在門柱上。
五品京官的門,它怕是進不去了,畢竟我阿爹的新夫人出身世家,最見不得粗俗的東西。
它同我一般,皆再粗俗不過。
不過不要緊,我們只待兩日,阿公說要回郊外的莊子住著。
只為求個自在,也不想看我阿爹那張左右為難的臉。
我跟在宋晉後面,進了院門就是照壁,原先那個刻著大大福字的早不見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刻著四君子的。
院子處處雅致,連一叢草都安置在恰好的位置上。
幼時不知事,他阿娘將我阿娘的菜園子翻新種了花,我跑去問阿爹,種菜不好嗎?油菜不是也開花嗎?又能榨油吃。
我阿爹摸摸我的額發,說種花風雅好看呀!
等再大些我就懂了,我阿娘死了,我阿爹娶的新婦同我阿娘不一樣的。
我阿娘喜歡市井的煙火氣,日日想的都是如何能將日子過好。
新婦不一樣,她出身世家,嫁我阿爹算是下嫁,她喜歡風雅的物事,所以她嫁進來後,除了我的院子,再找不出一點我阿娘在時的痕跡了。
風雅的人不在乎吃不吃得飽飯,她們似活在天上,餐風飲露,心裡眼裡只有自己,再看不見旁人。
我阿爹卻是個傻的,偏偏要娶個天上的人。
後來我想啊!
我們聞家的傻果然是一脈相承的,怎的都會喜歡住在天上的人兒呢?
明明自己只是個俗人,偏偏還要肖想天人。
阿公已坐在正堂喝茶了,約莫今日是個休沐日,阿爹竟也在家。
宋晉同他阿娘生得十分像,只他阿娘下巴更尖些,一雙鳳眼水光瀲灩,烏髮堆疊如雲,舉手投足間動人心魄。
第3章
那年我十二歲,阿娘剛去了一年,阿爹同阿公阿婆說要娶新婦。
天極冷,雪下得好大,我趴在炕桌上寫字。
阿公問阿爹要娶誰?
阿爹說是他摯友宋嘉的遺孀。
阿公狠狠扇了阿爹一巴掌,抖著嘴唇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阿婆被阿爹氣得躺了半月下不了炕。
那時我阿娘的貼身丫鬟翠蝶還不曾嫁人,抱著我哭了半宿。
「還是個讀書人,這般沒皮沒臉的事情也做得出來?明明宋家的兒子同我們小姐打小定下了娃娃親,如今竟要娶未來的親家母?好不要臉……」
我知阿爹有個摯友在開封府做官,也知我同宋家的兒子打小定了親。
卻不懂翠蝶嘴裡說的親家母之類的是何意。
我阿爹在雪地里跪了一夜,我阿婆捨不得兒子,阿公捨不得阿婆。
阿爹終於如願娶了新婦,我也遇見了宋晉。
他阿娘嫁到我家的第二日,宋晉就被送來了。
我阿爹同他阿爹是同科,他阿爹卻年長我阿爹六歲。
聽聞兩人是在詩會結下的緣分,後來成了摯友。
我阿爹留在了京城,他阿爹外放了。
宋晉的阿爹病故後,他跟著他阿娘回了京城舅家。
聽聞他在舅家日子過得艱難,可見世家什麼的,只是聽著好聽。
他阿娘帶著他嫁給了我阿爹。
所以第二日他背了小小的包袱出現在我家時,家裡除了我,並無人驚訝。
那時他已是個十六歲的少年了,披著件極尋常的黑斗篷,站在我家院門口,竟比畫裡的謫仙還好看些。
我再沒見過那般好看的人兒,連他阿娘看著我時冷淡的眼神都忘了。
直跑到院門口痴痴地看他。
他咳了一聲,蹙著眉頭一聲不吭。
雪那樣白,他看起來也那樣冷,可我那時年少,似有用不完的熱情和力氣。
我不喜他阿娘,卻極喜歡他。
我未曾喚過他阿娘一聲母親,可他雖冷淡,卻喚我阿爹父親,對我阿公阿婆極尊敬。&="&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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