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然十分清醒的雨果伸手將那張笑嘻嘻湊過來的臉推開,邊冷靜而客氣的回道。
「麻煩了。」
魏爾倫點頭。
這裡離他們的家很遠,光靠他扶著蘭波走回去是不現實的,公交又早已停運。
好在雨果的莊園自帶司機,能讓他們比較方便地回去。
坐在轎車的后座里,蘭波仍然能勉強坐直身體,只用手撐著臉,似乎在看窗外飛逝的風景。
魏爾倫忽然想起一件事。
之前他問過蘭波,對方不肯說——或許在蘭波酒醉的狀態下,會願意開口呢?
「蘭波,」
魏爾倫喊了聲他的名字,在那雙略迷濛的金眸望過來時,問出一直很想知道答案的那個問題。
關於他一直沒能學會的那門語言。
「你之前送我的狗牌……上面用庫什圖語寫的最後兩行字,翻譯過來是什麼意思?」
第66章
那兩行字……
蘭波似乎歪著腦袋回憶了片刻, 才想起曾經發生過的事情。
那是偽裝成僱傭兵去中東地區出任務的時候了,當時魏爾倫被那支傭兵小隊裡的人嘲諷「不如給他戴塊狗牌」,結果他在逛附近小鎮時, 真的找蘭波要了一塊。
唯一遺憾是蘭波在請人打造那塊銅製的狗牌時,用的是庫什圖語……那一串小蝌蚪似的字符又小又擠、密密麻麻,魏爾倫完全看不明白。
它也不像英文單詞那樣能很方便的用辭典進行索引,勉強翻譯個大概意思。
當然,魏爾倫也努力嘗試學習這門語言,去舊書店淘了兩本書回來認真翻閱。
可他平時就還有其它大量的訓練,出任務時又不可能把書也帶著;再後來成為蘭波的直屬副手, 要學的東西就變得更多了。
魏爾倫好不容易抽空記下來的幾個庫什圖語單詞,轉眼又忘了個乾淨。
結果就是直到現在,他也沒能翻譯出那兩行字究竟是什麼內容。
但是……
魏爾倫偷偷這麼想著, 但又帶著點理直氣壯的味道——亦如他知道自己正在被蘭波偏愛著,沒有上限。
那時的蘭波對他很嚴格,希望他能自己翻譯出那兩行字, 不等於現在的蘭波也對他很嚴格。
再疊加此刻醉酒的狀態,萬一蘭波願意直接告訴他答案呢?
魏爾倫期待盯著正陷入回憶的蘭波, 眼睛一眨不眨。
「啊……那個。」
過了會,蘭波終於慢慢的、咬著溫吞的笑音出聲,「我一直以為你已經查字典翻譯出來了,原來還沒有嗎?」
「……沒有。」
魏爾倫老老實實承認, 「只勉強認出了幾個單詞,但拼不成句子。」
蘭波又笑了聲,低低的,帶著紅酒的醇釀香氣。
司機很是盡職盡責地安靜開車,假裝自己是個聽不見客人講話的聾子。
「你有將那枚狗牌帶在身邊了嗎?」
蘭波又問道, 而魏爾倫抬手便將它從襯衫的衣領下摸到那根金屬鏈,將它從脖頸上摘下來,交到蘭波手裡。
自從成為蘭波的副手後,魏爾倫便已經很久沒有出過任務了,又將它重新戴回身上——被襯衫擋得嚴實,沒人發現。
如今,那幾行刻上去的字母已經被磨得有些模糊,凸起的表面十分光滑。
蘭波接過那枚溫熱的銅牌,拇指慢慢摩挲過那幾行字。
第一行是魏爾倫當時的假名。
第二行是醫生給魏爾倫檢查身體時確認的血型。
第三行和第四行……
「這是一件我並不能確定的事情,但如果你堅持要聽,我也不會瞞你。」
蘭波低聲開口,車窗外的路燈划過那雙暗金的眸底,掠出一道道模糊的流光,好似拖出漂亮尾焰的彗星。
「我要聽。」
魏爾倫毫不遲疑回道。
「……等我們回去,我就告訴你。」
蘭波轉過頭,在不算明亮的這片車內空間安靜看了他一會,才輕輕說道。
大概是喝醉的關係,蘭波的身體似乎變得更加放鬆,連帶表情也極為柔和;當他眨著眼睛望過來時,帶著些許……魏爾倫很難用詞彙去準確形容的笑意。
但他的心底忽然升起一股衝動,只覺得無論此刻蘭波提出任何要求,他都會一口答應下來。
並非因為蘭波對他做了什麼,而僅僅因為說出那個要求的人是蘭波。
魏爾倫緩慢深吸口氣,才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