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躺得不算安穩,眉心微蹙,被沿拉高到蓋住了小半張臉,將腦袋埋進枕頭裡;已長至腰際的柔軟黑髮散了大半在被面,有幾綹則悄悄滑落床沿。
即使魏爾倫沒有回來,蘭波也習慣性睡在床鋪的其中半邊,留了充足的位置給他。
簡單沖洗後,魏爾倫並沒有披上浴袍,而僅是擦乾淨身體。
當他如貓般輕盈而無聲地踩著地板來到床邊,挨著蘭波躺好時,那雙沒能被焐熱的蒼白手指便已伸過來,親昵地環住他。
「終於回來了。」
在透過窗戶照進來的月色里,蘭波發出輕聲的嘆息。
沒有熱源在身邊,他斷斷續續得醒,基本沒怎麼徹底睡著過。
「嗯,我回來了。」
魏爾倫讓自己的身體儘量舒展,又徹底放鬆力氣,沒有任何抵抗。
「還順利嗎?」
蘭波笑著問魏爾倫,聽見對方帶著點邀功般的得意語氣回答道。
「嗯,我最後問到的人是國務部長。」
「……竟然是國務部長,」蘭波啞然,「接下來一段時間內的新聞頭版,都會是這件大事了。」
這可是比普通各個領域的部長還要高一級,能直接向總統匯報、參與核心決策的國務部長。
第二天被人發現毫無尊嚴的死在家裡,整個法國都產生地震般的巨大轟動。
與這種連內政部長都不得不站出來說我們一定會抓到兇手的大案里,那些死在貧民窟和城市邊緣的毒丨販簡直引不起媒體的半點注意力。
在意的只有警察。
那枚雕刻粗糙的十字架被放置在各個兇案現場,簡直就像在肆意嘲笑政府與警察的無能。
但從上至下的一整條販丨毒網絡被徹底摧毀,又讓這件事的性質變得不同尋常。
警方不得不推測這位殺手的作案動機並非法律激丨情殺人或被人收買,更像是以私刑代替法律的一場「正義審判」。
這可太傻了,冒著這樣的風險去殺國務部長。
有猜出內情的警察在嘴裡嘀咕。
但另一方面,他們心底也隱隱佩服敢這樣出頭的人。
如果按照正常的流程一步一步搜查,先不提是否能找到這位國務部長犯罪的證據。
就算真的有證人願意指人他,再帶著警察找到幾份確鑿的證據,他花錢僱傭的大律師也依然能替他擺平這一切。
而他本人很可能甚至從頭到尾都不用露面,連要不要通過媒體回應都得看他的心情。
這個殺手卻輕易解決了這一切繁瑣的流程與未必能落到實處的法律,用一種帶著優雅的、具有儀式感的殺戮,徹底終結了它。
除去警察的面子、政府公信力與前進黨勢力會大受損傷外,其餘的事情反而迎來了一個好結果。
尤其是這個國務部長兼任司法部長,此前一直反覆總統想要推動的憲法修訂起草。
現在,他可以換個聽話的人上來了。
那些聽到風聲的犯罪團伙也紛紛縮起腦袋做人,近期內都不敢再猖狂行事。
蘭波的工作負擔也同樣減輕大半,不必再煩惱該如何剿滅那支販丨毒團伙、逮捕頭目的問題了。
另外,蘭波給高先生應對日本的建議也起了效果。
面對英法聯合組成調查團施壓,日本不敢再採取強硬態度,只能忍氣吞聲地派人配合調查,還要擔心他們真的查出點什麼東西。
在各方的心照不宣下,人工島爆炸一事就這麼不了了之,調查團也只是來日本走了個形式,威懾作用大於實際意義。
大家都默契地將它翻篇過去,不再提起。
除了寥寥幾人外,再沒有誰知道日本研究成功的人造異能生命體沒有死,正快樂地生活在法國巴黎的一棟小莊園裡。
「中也呢?」
晴朗的休息日下午,蘭波去後院修剪草坪,回來就發現只有魏爾倫坐在庭院裡,手邊堆著一摞劈好的白樺樹枝。
「他和都德去找朋友玩了,晚飯前才會回來。」
魏爾倫抬眼看向他,那雙淺色的鳶眸在陽光下澄澈又剔透,漂亮得像冬季的落雪湖面。
「哪位朋友?」
蘭波坐在他身旁的另一把椅子上,笑著問道。
「很多朋友。雖然他法語說得還不怎麼利索,但人非常受同學歡迎,我已經聽見他報給我聽至少十個人名了。」
簡直成了校園裡的風雲人物,每天書包里都裝著一堆零食回家,還沒吃飯就能打飽嗝。
「……嗯?」蘭波想了想,「他應該沒有寫類似《我的局長哥哥》這樣的日記或作文吧?」
魏爾倫頓時忍不住笑。
「應該沒有,等他回來問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