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世卿扯著嘴角笑了兩下:「其實沒什麼可喜的。」入了朝堂,謝世卿才發現自己的家世在各大世家之間不過如此。剛上任沒多久,小謝就被職場霸凌了,太常寺的那些個老傢伙,把難做的事都推給了自己。若非如此,他也不會在本該休沐的日子裡去加班,硬生生拖到現在才能和溫珣見面。
溫珣寬慰道:「剛入職總有手忙腳亂的時候,適應就好。」
謝世卿點點頭,「是這個理。等我忙完這一陣,就去端王府拜訪你。瓊琅,多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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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送來的鱖魚果然新鮮,清蒸後淋上熱油和醬汁,鮮香的味道引得秦闕都忍不住動筷了。可溫珣的目光卻沒在魚身上停留,他跪坐在案桌前,一手拿著筷子,一手翻著謝世卿給他的冊子。看到興處時,還會唇角上揚笑一笑。
這有什麼好笑的?秦闕敲桌子的聲音:「吃完了再看,魚要涼了。」
溫珣猛然回神,不好意思地笑了:「抱歉王爺,這東西有點意思,不小心看得太入神了。」
秦闕也來了興致,「一會兒也讓我看看。」
晚飯後,秦闕翻開冊子粗粗翻看了起來。越看他越迷惑:「這不就是賓客名單嗎?有什麼特別之處嗎?」冊子上記著那一日參加宴會的賓客姓名和職務,只不過有些名字是黑色的,有幾個名字是紅色的。人名後面還記了他們說的話,厚厚一本冊子,在他看來全是廢話。
秦闕百無聊賴地將冊子還給溫珣:「看得頭暈,還是你來說說吧。」他最煩看長篇大論,一堆堆字擠在一起讓人煩躁。
溫珣笑著接過冊子,隨意翻到一處被標紅的名字處:「謝世卿寫這份冊子一定花了很多精力,當日參加宴會的人有二三十人,一一調查著實需要精力和錢財。就比如這人,考試時得了第四名,他被標紅的原因是,他進了去了大農令。」
「而我當初的意向,也是想去大農令。我的恩師曾在大農令任職,他也希望我能留在大農令做一番事業。謝世卿將此人標紅,是覺得這人有可能害我然後頂替我的職位。不過我倒是覺得他沒有必要這麼做,此人也是世家子,考核成績優秀,入大農丞也是正常的。」
聽溫珣解釋了之後,秦闕瞭然地點點頭:「原來如此。那這本冊子上,你看到可疑之人了嗎?」
溫珣翻了幾頁,修長的指尖落在了「朱祿」這個名字上:「應當是他了。那一日我並沒有醉得不省人事,但是喝了他端來的蜜水後,就徹底地睡了過去。我懷疑他許久了,直至今日看到了冊子上的這句話。」
秦闕探頭看去,目光隨著溫珣指尖滑動,一字一字地讀著:「我運氣好,受了貴人的提攜——嗯?這有什麼問題嗎?」
溫珣笑道:「這次考核,朱祿考了七十名,這樣的名次,就算是做縣令都不夠格,何以能做刺史?」
「若是說先前我只是懷疑他,現在我斷定是他。他家世不顯,才學普通,因何能得到貴人賞識?」說道此處,溫珣輕笑一聲,隱去了眼底的諷刺。入長安的路上,他還為朱祿墊付過客棧費用,卻沒想到他捅自己刀子毫不手軟,果真是自己天真了。
秦闕「嘖」了一聲,沉著臉起身:「他娘的。本王最恨這些小人,我去把這廝提回來,好好招呼他。我倒是要問問,到底是誰讓他這麼幹的,豈有此理!」
溫珣好笑道:「朱祿只是個微不足道的角色,他能暗算我,也只是因為不起眼。王爺若是去找他,會讓他變得起眼。問不出什麼也就罷了,說不定還會沾染一身腥。」
秦闕身體一僵,有些不可思議:「我是在為你出氣,你不領情也就罷了,怎麼還說我沾染一身腥?這不是咒我嗎?」
溫珣抬頭直視著秦闕的雙眼,「暗算我的人明了了,王爺,暗算你的人又是誰?」
秦闕面色一僵,鬱悶地坐回了原處。
溫珣溫柔的聲音再度響起:「聽吳伯說,事發之後,王爺毀了泰來樓一批酒水和酒具。看來王爺也意識到自己的失控並非偶然,可是您確定那一批酒水酒具就是當日你們用過的那一批嗎?」
「謝世卿組建了酒局,我出了事,他為了洗清冤屈幫我調查了很多人。王爺醉酒當日的酒局是你組的嗎?美酒是你親手倒的嗎?參加宴會的那些人都是自己人嗎?你更衣方便之後,身邊沒有伺候的小廝嗎?為何會走到我的房間?這裡面可操作的事情太多了,王爺要說身邊沒有別人的眼線,你自己信嗎?」
秦闕張張口想說點什麼,可是面對溫珣認真的眼神,卻不知道該說什麼,溫珣的每個問題都像刀子一樣扎他肺管子。他確實不知暗算他的到底是誰,那一日和他一起宴飲的將軍平日裡都和他關係不錯,他和張先生盤算許久也沒能盤算出什麼來。
沉默一陣後,秦闕憋悶道:「那現在怎麼辦?放著那姓朱的傢伙不管嗎?要不我找兩個人看著他,看看他和誰來往?」
越說秦闕越覺得這招可行,他雙手猛地一拍,篤定道:「對了,他不是說受貴人提攜嗎?我就讓人盯著他,看看提攜他的貴人到底是誰不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