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夙願終於成真,秦璟春風得意邁著四方步大搖大擺地從東方走了過來。剛走到未央宮前時,秦璟的腳步一頓,上揚的唇角僵住了。
太子視線盡頭,長公主秦福貞正懷抱著一個白胖的奶娃娃款款走來,那孩子唇紅齒白,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正好奇地探看著周圍。
若是曾經的秦璟,見到長公主時必定會站定後客氣地行個禮,喚一聲皇姊。但是如今的他只會站直身體挺直脊背,等著秦福貞先行禮。秦福貞小心翼翼地抱著孩子走到了秦璟身前福了福身:「見過太子殿下。」
秦璟伸手虛扶一下:「皇姊不必多禮。這孩子便是肅王兄唯一的血脈了嗎?」
秦福貞垂下眼帘,臉上帶著溫柔的笑意:「是啊,說起來王弟年幼時也曾和我們一道在宮中奔跑,如今他人走了,只留下了這年幼的孩子。」
秦璟淡淡掃了一眼那黃毛稚童,只見年幼的孩子正在吃手指。太子殿下的笑容不達眼底:「皇姊素來得孩子喜歡,這孩子跟著你也是他的造化。聽說皇姊已經將這孩子收為嗣子了?還未恭喜皇姊做娘親。」
秦福貞笑容未變,輕輕掂了掂孩子身體:「是啊,父皇體恤我孤身一人,賜予麟兒讓我全了做母親的心愿。」
一句「麟兒」讓秦璟臉上的笑容險些繃不住了,數月前長安傳出了一條傳言,說遠在豫章王秦肅給他一歲的兒子算了個命,算命的術士說此子命格貴不可言,長大之後會成為九五之尊。這孩子若是生於皇室倒是能順利長大,可惜生在了郡王府,只怕會父子相剋。
沒多久,豫章王秦素和他的王妃出遊時遇到山上滾石,一家人只活了一個孩子。這也就驗證了術士所言的正確性:這個活下來的孩子將來會成為九五之尊。
如今這個命格貴不可言的孩子成了秦福貞的兒子……聖上的心思,著實難猜。
秦璟眯了眯眼睛,笑道:「養育孩童不容易,皇姊可要多加小心,可別像先前的小皇侄一般……」
秦福貞眉眼彎彎摟緊了孩子柔聲道:「多謝太子殿下提醒,我必定會好好撫養這孩子,讓他長命百歲。」
說話間,兩人聽見了輪椅滾動的聲音,不用回頭便知曉是安平王秦睿來了。
短短數月,秦睿瘦了一大圈,深陷於輪椅中的他看起來陰鷙又瘋狂,盯著人看時像是毒蛇一般。他剛出現,秦福貞懷中的孩子便放聲大哭了起來,秦福貞溫聲哄了幾句:「殊兒莫怕,那是你大伯,乖,叫大伯……」
話音未落,秦睿便沙啞開口,皮笑肉不笑道:「當不得他一聲大伯,我是誰啊,我是棄子,是罪臣,哈哈哈……」
秦璟神色從容道:「皇兄胡塗了,今日夜宴,百官和後宮中人都在場,皇兄可不能胡言亂語。」
秦睿冷笑一聲:「胡塗?我先前確實胡塗,胡塗了大半生,可現在我非常清醒。今天這夜宴哪,我是進不去了,父皇方才喚我去了御書房,廢我郡王之位囚我於皇子府。我想問二位,有必要這麼趕盡殺絕嗎?!」
秦福貞將哭喊不停的孩子交給宮人後,整理了一下衣衫,「夜宴快要開始了。」
秦睿呼吸急促地看著秦福貞,兩隻眼睛紅得像要哭似的,可是下一刻他卻放聲大笑起來。悽苦的笑聲迴蕩在未央宮前,直到秦睿嗆咳了兩聲後才停下來。
「是,我承認,我他娘的看秦闕不順眼,他害得我成了廢人,我咽不下這口氣想要報復。可是從始至終,我報復的對象只有秦闕一人,只有他一人!我從未對旁人出手,更沒有傻到去刺殺一個小小的州牧。我想問一下你們,到底是誰這麼恨我這個手足?!恨到將我的死士名單攤在了父皇案桌上?!」
刺殺秦闕或許不算什麼,可是私下培養死士,並且死士的足跡已經深入後宮,這就觸犯了景瑞帝的逆鱗。
看到名單的那一刻,秦睿明白,他被人坑了,他走不出長安了。
秦睿死死盯著秦福貞和秦璟的臉,想要從他們微末的表情上察覺出絲絲蹤跡來。然而他失望了,這二人神色如常。
「是你嗎秦福貞?!看到我廢了,先是要養我的兒子,我兒死了,你又重新找個傀儡養。你覺得我不聽話,不能為你所用了是嗎?!」
秦福貞眉頭皺起,不悅地看著秦睿:「皇弟慎言。」
「那是你嗎秦璟?!在我廢了之後吞我勢力毀我根基,我堂堂皇子,連個親王的封號都沒有,甚至不如秦闕那賤貨!秦璟,你敢不敢說一聲,這件事與你無關?!」
秦璟輕嘆一聲,無奈道:「皇兄,這等毫無證據之事,怎能隨意攀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