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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牢之就是因為這一仗救援不及,才被罷官在家的。

若不是當年十一月,慕容農就因北方戰事有變,被急召而回,恐怕還能繼續再打下去。

如今慕容垂已死,眼看慕容氏的殘部還要迎來拓跋圭的鐵騎威懾,再沒有一點多餘的人手能用於戍守南方戰線,他們晉朝這邊,是不是可以趁機出兵奪回失地呢?

敵軍勢弱,這仗好打,卻有一個足夠好聽而正義的名頭,用來敷衍朝中,那更是綽綽有餘!

這話聽在王恭耳中,別提多有說服力了,就連眼神都比先前清亮不少。

是了,這樣一來,他就是因為開疆拓土、收復失地,這才不得不繼續把持住軍權,暫時駐兵在外!

這個理由擺在前頭,若是皇帝想要將他調回,反而是皇帝不懂事。不僅能說服別人,更能說服他自己。

王恭覺得,自己今夜能睡個好覺了。

……

但在這個夜晚,有些躊躇滿志的人註定睡不好覺。

劉裕認真地擦拭著手中的刀劍,將弓弩箭矢全部細心地檢查了一番,隨後才從隨軍的箱籠里,翻出了那件由皇后在出征前所贈的犀皮兩當鎧。

他真正參與的上一場戰事,已是十幾年前的淝水之戰,但那個時候的他,還只是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因家貧而入伍,不過是個隨波逐流的小卒,每日擔心的事情,不是何時能將北方的敵人打退,而是明日還能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隨後零散的南北作戰,對他來說更像是訓練弓馬技藝的場合,而不是真正的出戰。

直到今日,直到今日!

他換上了戰甲的內襯,套上了兩當鎧,在握住一旁的長槊時,臂膀的發力讓他本就緊實的肌肉與鎧甲愈發貼合。再將兜鍪一戴,推門而出時,讓前來尋他的孫無終暗叫了一聲好。

孫無終原本想如同先前一般一拳打在對方的肩膀上,喊一聲「寄奴果然是個好小子」,又想到劉裕此行還頂著監軍的名頭,是代表皇后而來,將手收了回來。

嗨,也算他運氣好,先前舉薦的時候只是順水推舟,哪知道他如此爭氣。

但孫無終的手還沒收回去,就已被劉裕一把抓住,錘在了左肩頭,「不是你說的,我們北府軍不講究這個。」

孫無終一愣,又哈哈笑道:「是了,不講究這個!還是你小子上道。」

他忽然壓低了語氣:「庾楷那兒子庾鴻,對你負責先頭進攻這件事很不滿意,方才又去找劉將軍了一次。軍令肯定是不會變更的,這點你大可以放心,但這小子家世背景太好,我怕他日後找你麻煩。」

劉裕點頭,以示自己知道了。

若讓孫無終說的話,皇宮的風水還挺養人的,劉裕這些人近來吃得飽,不僅是面上血氣旺盛,就連說話時候的底氣都比先前多了不少。

瞧瞧這一身行頭和沉穩的做派,站出去誰都得說,真是好一個威武不凡的劉將軍。

就是好像這個稱呼有哪裡不對……

但孫無終向來不喜歡多想,給自己找不痛快,又飛快地將這點微妙的情緒拋到了腦後。

他也更不會想到,這會兒劉裕在想的是——

他連當爹的庾楷都打了,難道還會怕當兒子的庾鴻?大不了就是再打一次,還能在軍營重地打得更為理直氣壯。

也是皇后殿下那不走尋常路的法子,讓他經由了那一出後,好像突然就徹底打碎了對士族的敬畏。

套上麻袋,看不見那衣冠楚楚的外表後,這些人叫得比他們這些底層人還要慘烈得多。

若真要找他麻煩,那也不過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而已。

再說了,不是還有皇后為他撐腰嗎?

他要做的,只是打出合格的戰績而已!

……

天色未明,已有一支精騎避開了王恭等人的耳目,繞行到了王恭大營的北方。

王恭可從沒想過,他會這樣快地迎來朝廷的討伐。

他住在軍營而非城中,也只是覺得人多的地方讓他更有安全感。

天幕之中所說的種種讓他常覺惶恐,生怕自己也變成「天街踏盡公卿骨」的骨頭一員。

更不知道下一次天幕又會在什麼時候出現,爆出什麼更為驚人的消息。

有士卒庇護,有戰馬寶刀在側,又有一個盡力維繫的忠君愛國之名,別人要想對他動手,怎麽也要掂量掂量。

他甚至已經想好了。

既要如同手下的參軍所建議的那樣「收復失地」,他還能本著就近的原則,將更多的北府兵調到自己的手下。

到了那個時候,確實是只有朝廷聽他話的份。

但也就是在突然之間,他的美夢忽然被一陣尖銳的聲音驚醒。

北方的戰鼓不絕於耳,強硬地擠入了他仍舊混沌的頭腦中。

等等……北方?

王恭猛地驚醒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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