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豎都是個死,為何不繼續據理力爭呢?
姑且不說,劉牢之的圍困,讓江東多少世家會因此有了抱團起來對抗的想法,就說身在建康的永安,難道就真的穩占上風了嗎?
此時的大應皇帝登基之事,又沒有傳到東南,對於以虞嘯父為代表的東南豪強而言,正是他們反擊的機會。
「女子稱帝,本就是破天荒頭一遭,還是皇后稱帝,成何體統!」
「不錯,就算天幕有所斷言,也說了些讓人佩服之事,但朝廷宗親里也未必就不能找出個能人……」
「不說那些宗親,要因永安上位遭到打壓的建康世家名流,哪裡會坐看她繼續逞凶。就算要顧慮天幕所說的北面強敵,不敢將她殺死,那也得先將人捉拿,看押起來。」
「再有我們在吳會起兵作為響應,這不就正好了嗎?」
「她解決不了這顧頭不顧尾的窘境,只能退位讓賢。」
他們說服了自己,也用利益與共的關係,先誆騙完了自己的部從,一面朝著劉牢之發起了進攻,一面也讓一隊人馬殺出了重圍,向著周遭的世家莊園求助。
昔日東晉在建康立國後,江東世家中出力最多、擁有兵馬也最多的周氏被逐年打壓,早已不復昔日。但餘下各家在這麽多年間繼續累積財富人口,湊出個一兩萬人不在話下。
劉牢之的軍隊雖要更為精銳,但也不敢以這種方式被牽制入戰局之中,一面強行搶在虞嘯父之前,徵召了吳郡的地方兵馬,一面退往陽羨,靜待朝廷那頭的指令。
這些南方的莊園雖然不似早年間的北方塢堡一般,搭建得有如城池堡壘,但也很難讓他即刻統兵攻破一方,作為對其餘各方的震懾。
好在,建康距離吳郡到底不遠。
很快便有消息傳到了劉牢之的軍營當中。
永安陛下不僅掌控住了局面,擁有的建康的民心民意,還已果斷地登基稱帝,讓他們這些人立刻擺脫了疑似叛徒的名號,變成了新朝的官兵!
反而是對面的那些人,成了支持晉朝國祚的前朝餘孽。
大義的名頭多重要啊,它遠不止是讓劉牢之穩定住了軍心,也讓他徵調周邊的駐兵變得遠比先前容易。
所以在收到消息的次日,他便已整裝列隊,重新向吳郡進發。
也便是在這時,只上了一節課就被迫出門當軍師的張定姜,與又從劉恩改回姓孫的孫恩抵達了此地。
從陽羨的百姓口中,張定姜粗略地聽聞了劉牢之在此地駐紮又重新起兵的情況,也聽到了此地的動亂局面。
忽聽孫恩問道:「若是這頭亂作一團,是不是更有利於我們再帶一批人手一併出海,往海上夷洲去?」
陛下說讓他先重新聯繫上他叔父孫泰,讓這些人別做出什麼擅自決斷的舉動,等待朝廷的下一步命令。孫恩也只能先這麽想了。
卻見張定姜眉眼一厲,打斷了他的猜測:「不,我看咱們得先做另一件事。孫將軍——」
孫恩挺直了胸膛,又覺自己好似不必因這句話有這樣大的反應,又鬆弛下來了幾分。
張定姜正思忖著要事,沒留意到他這一出,或者說就算留意到了,恐怕也懶得多說,只問:「你能在吳會一帶調度出多少人手?我說的不是官兵,而是你們的信眾。」
「啊……」孫恩愣了一愣。
張定姜解釋道:「你別覺得我這話說得奇怪。但你想想,先前你與叔叔是匆匆外逃,大多數百姓也只是想要過本分日子,不想被扣上謀逆的罪名,當然會即刻與你們劃清界限,權當不認識,但現在呢?」
孫恩立時恍然:「是了,現在情況不同。」
永安陛下稱帝的消息已經先一步傳來。他孫恩不是叛逆朝臣的罪人,而是被陛下看重的革命軍領袖,還當上了什麼「政委」,現在也已有了陛下的委任作為親衛,若要調度天師道信徒暫為助力,已並非難事。
這些人也不必非要是他們叔侄的忠實信徒,完全可以是普通人,只需要能藉助一個由頭成事也就夠了。
孫恩盤算了一番,答道:「起碼能召集來兩三千人。」
「好!」張定姜贊了一聲,「等陛下的知會,難免貽誤戰機。在我隨你來時,她已說過,若遇情況緊急也可自行決斷。我看現在就是這個緊急。」
「劉牢之劉將軍意圖平叛,卻遭到各方圍剿,正是因為敵眾而我寡,與其等到朝廷調撥北府軍來援,我們為何不能先做一路偏師呢?」
她膽子向來很大,此刻雖不確定自己這個計劃到底能不能成,但思來想去,總不會惡化局面,那何妨一試!
或許……這路偏師還能從敵方聯軍里挑個軟柿子,一舉扭轉吳會抱團的局面。
孫恩一聽軍師這樣說,當即答應了下來。
但他顯然低估了江東世家壓迫之下的民心,也低估了他在此刻到來的號召力,更低估了這聲號召所帶來的連鎖反應。
不過短短兩日的時間,聚集過來的人就已達到了兩千人,也被他快速依照軍中的規矩分作了數隊。
也就是在這時,兩人從前來投奔的信徒中聽到了一個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