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未見到這位倒霉的魏王胞弟,就已聽到了屋中傳出的擊缶聲響。
長孫嵩站在庭中聽了有一陣,聽著那鼓聲由慢轉快,愈發激昂。
段速骨正在奇怪他為何不入內一見,就聽到了一個聲音在他的耳邊響起:「你之前難道沒有好好聽天幕說嗎?」
「什麼?」
長孫嵩冷笑:「魏王他在有些時候是很殘忍的,尤其是涉及到魏國權柄的時候。我雖是南部大人,但我知道要如何盡到臣子的分寸,更知道什麼是大王的底線,但是,你好像不知道啊。」
「呃——」
這是什麼意思!
但好像並不是什麼好話。
段速骨驀地一驚,卻顯然已經太遲了。
他低頭看向胸前,已有一把大刀從後方穿透了他的胸膛。
在他逐漸模糊的視線里,他看到長孫嵩抬手招呼,便有數名士卒飛快地竄入了屋中,其中的擊缶悲歌戛然而止。
「為……為什麼啊?」
長孫嵩用只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嘆氣:「這個問題,你去問太后吧。」
拓跋觚又哪裡只是拓跋圭一心除掉的弟弟。
他的母親是拓跋圭的母親,他的父親卻是拓跋圭的祖父!
拓跋圭的父親死後,他的母親被他的祖父奪去,有了拓跋觚。
他的身份太特殊了。
如今魏王正要與應帝搶奪戰局,最怕的就是後方不穩。
國中早因天幕的緣故,隱隱出現了一派求和之人,而這一群人若要成事,顯然不能指望於拓跋圭扭轉心意,只能另外扶持一位新君來和他相抗。
還有什麼人,會比拓跋觚更合適呢?
若他是個庸才也就算了。沒聽到這段將軍是怎麽說的嗎?說他熟讀經文,備受燕國宗室的尊重。
那還是,永遠留在此地吧。
「將軍。」士卒擦去了刀上的血色,向長孫嵩問道,「我們要如何向城中解釋?」
長孫嵩低頭看了眼段速骨的屍體,「小心一些,不要泄露出去他的死訊,就說,他是我魏國攻破龍城的最大功臣,我在軍營中為他設宴慶賀,相談甚歡,你們去把燕國士卒遷移出城,聚集在一處看守,嚴防他們聚眾鬧事。燕國官員都先禁閉在宅邸中,把其中的幾個刺頭砍了,各家巡展做個警告。其餘安分的,等我搜捕完了周遭,把燕國宗室盡數剷除,再來與他們談談!」
「是!」
上有將領發號施令井井有條,下有士卒執行得雷厲風行。
若是只靠著逃亡在外的慕容熙,這樣的局面下,燕國確實已無力回天,但架不住,這遼東地界上多出了一個變量,還是一個帶著精銳抵達的變量。
在短短兩日內,慕容熙已先將自己的屬官找了回來,又憑藉著這部分人手,調來了一批慕容會的部將。
對於慕容熙要假扮慕容會之事,他們起初是不想同意的。
但一來龍城戰局已傳入了他們的耳中,二來人的脖子畢竟沒刀硬,他們很快就變成了證明「慕容會」身份的證人。
又恰逢此時,向龍城方向潛伏的斥候帶回來了兩條消息。
桓玄與慕容熙幾乎是在同時意識到,「機會到了!」
……
一名魏軍士卒正靠著營寨的欄杆,有些昏昏欲睡,卻忽然被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驚醒。
他跳了起來,驚見遠處一點明火晃過,照出了一行三四十人身影。
那騎兵隊伍人員不多,竟未能被他們散布在外的斥候察覺。
「敵襲,有敵襲——」
尖銳的號角劃破了夜空,卻不是先招來圍剿敵軍的魏軍士卒,而是先把那一眾報團取暖的燕國士卒驚醒了。
這群士卒驚惶地看著周遭的黢黑,聽著由遠及近的馬蹄聲,不知自己該當做些什麼。
卻忽然聽到,在遠處的夜幕中迸發出了接連的慘叫。
下一刻,一支帶火的長箭有如流星墜地,砸在了這營地的一處無人空帳之上。
火,頓時就燒了起來。
而在這火光之中,這些士卒竟恍惚辨認出了幾個熟悉的身影。
在遠處,還有一個聲音在高喊:「我乃太子慕容會!」
「慕容會——」
「太子,是太子!」士卒之中立時躁動。
他們其實還沒有看見太子本人,只遙遙看到了一個身影。
但無論是此刻破營來援的舉動,還是那些讓他們瞧見的將領精銳,都在昭示著太子的身份。
魏國兵馬陸續趕來的響動,有一瞬間蓋過了「慕容會」的聲音。
「你們有沒有聽到太子在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