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崔浩,明明此刻在軍中地位僅次於魏王后,卻總覺一陣陣心驚肉跳。不僅不知道那些族人身在何處,也不知道自己將會是何種結果。
「軍師——」一聲倉皇的急報忽然打破了沉悶的行軍,宛如一道霹靂落在了崔浩的面前。
他猛地收回了神思,向前問道:「發現了什麼?」
這趕回來的斥候咬著牙,並未即刻吭聲,仿佛見到了什麼對他來說難以置信的事情。
「說啊!」一陣焦躁的情緒浮上了崔浩的心頭。
「你這樣逼問有什麼用?」身著戎裝的劉夫人策馬而來,向著斥候道,「給你三息的時間平復情緒,把所見所聞如實說來,不可貽誤軍情。」
這個冷靜的聲音讓士卒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斥候深吸了一口氣,像是連珠炮一般說道。
「我終於知道我們的斥候為何會回不來了,從此地向前二十里,全是各種交戰的痕跡,有許多小部落互相打起來了,我們的人被捲入其中,死傷慘重。」
甚至都有可能不是被捲入的,而是被人專門當作了獵物。
「再往前十里,有大批各個方向的車馬痕跡都指向了一個方向,像是往那邊會合的,草草估計,起碼有數千人。」
也有可能會更多,因為馬蹄印都是重合在一起的,車轍壓著車轍,變成了北方少見的深深印痕。
「我還……撿到了一封告示。」
他一邊說,一邊從袖中翻出了那張不慎捲入塵土中才讓他撿到的告示,展開在了魏王后和崔浩的面前。
崔浩猛地瞪大了眼睛。
這告示是用鮮卑的文本寫成的,可其上的內容卻分明出自漢人之手。
也是一句充滿了鐵血戰意的告示!
「燕軍已作應軍,征河北四方兵卒,南下破敵,以迎王師!」
第106章 崔浩的歸宿
「燕軍已作應軍……」
燕軍已作應軍!
崔浩的臉上更少了一層血色。他從斥候手中幾乎是將那張告示抓到的自己手中,十指下意識地收緊,將這張羊皮卷的邊緣蹂。躪出了褶皺。
「這不是正應了崔先生之前的猜測嗎?為何要因此失態,亂我軍心呢?」劉夫人冷聲開口,將崔浩從沉浸入告示中的思緒里一把抓了出來。
崔浩低著頭,擠出了一個字:「是……」
之前他就說了,光是憑靠著燕國的實力,不可能在潰敗的時候發起這樣的反擊,直接解決了攔在前方的長孫將軍。
燕軍的作風,也一向不會在沒必要的地方硬碰硬,比如說在進駐中山之前,就先在河北地界上大肆屠殺北方士族。
燕軍之中一定有應朝的人馬。
可崔浩沒有想過,這個「軍中有應朝人馬」會在突然之間一躍而上,變成直接宣告歸併入應朝。
這是截然不同的意義!
這意味著,他們要攔截的,不是一路重新拾掇起氣勢的燕軍殘部,而是應朝的分支!
崔浩甚至無法在收到這個消息的第一時間就判斷出——
對方敢於這樣宣稱,到底在背後得到了何種支持。
這些向北方而去的車轍、馬蹄,又代表著,永安大帝在北方的聲望,已在無形中到了何種地步。
他反覆幾次深呼吸,任憑將近夜色的北方原野上有些發冷的空氣,灌注入他的肺腑當中,迫使他儘快冷靜下來。「不,這不完全是個壞消息……」
「燕……應軍選擇向四方徵募人手,也不全是為了宣告永安的旗幟已現身此地,更是因為,他們的兵馬比我們要少!」
否則他們應該做的,是先擊潰魏軍,再名正言順地宣告霸主的地位。
崔浩終於徹底找回了自己聲音里的冷靜:「還有,他們看似召集了各方鮮卑部落,讓他們為了向永安表示忠心,在應朝建功立業,快速地匯入軍中,實際上也讓兵馬變得冗雜,難以輕易聽憑調派。這一點,在行軍中恰恰是致命的!」
「王后!」崔浩的眼神淩厲,做出了判斷,「敵軍看似聲勢壯大,還是天幕欽定的勝利者,但他們貪功冒進,毫無節制地調派人手,反而給了我們可乘之機。」
「你的意思是——」
「我們不僅不能退,還要進!鞏固軍容,迅速出擊!」這就是崔浩的答案。
「可你又怎知,這不會是又一次洛陽之戰呢?」劉夫人質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