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擦肩而過,草葉簌簌作響。
曾是和尚的少男和同行之人說:「去抓魚,中午熬魚湯!」
蕭銜蟬嘴角抽搐,要是他能醒過來,知道自己吃了魚破了戒,怕是會後悔,正如此是想,便見一個短髮男人攔住了少男們。
那短髮男人皮膚黝黑,面貌堅毅,頭髮只寸長,看著像中學嚴厲的的教導主任。
蕭銜蟬三人換了個眼色,這位是迦兕子與迦象子的師尊,他們來到蓮送歸的當天,這位老禪師就入夢了。
短髮男人對那群少男呵斥道:「不許吃魚!不許吃魚!」
少男們不理會,嘴上打哈哈答應著,實則腳步不停往岸邊走去,徒留短髮男人憤怒的聲音在村子迴蕩。
「他叫郁纏,是個老光棍。」後面突然傳來一個聲音,眾人忙轉身看去,是孟澤蘭,她笑容淺淺,「聽起來是不是與蓮送歸的監寺禪師法號相似?」
蓮送歸的監寺禪師就是迦兕子師兄弟的師尊,法號玉蟾子。
孟澤蘭挎著個木枝籃子,用一塊藍粗布蓋著,陣陣清香自布下升騰起來,她似乎只是隨口一說,可話里大有深意,垮著籃子從各家各戶屋舍後面的小路走了,一陣清風吹起籃子上的粗布,露出朵朵淺黃的結香花。
蕭銜蟬看見孟澤蘭沿著小路緩步行走,她動作隨意,可是籃子裡的花朵仿佛有意識般,從木籃與粗布之間的縫隙飄出,精準地飄到各家各戶牆上、門下、院子裡,小小的花瓣碾落成泥,幾個呼吸間就化為片片碎光,消失在天地間。
結香有止痛安神、祛風明目之效。
這些散入千家萬戶的花,會讓所有人都忘卻現實,沉湎於夢境嗎?
一陣清風拂過,那些消散的結香花於微風中如金砂揚起落下,歸於虛無。
秦含玉在夢中掙扎許久,終於一刀破障,她怒喝著從夢中醒來,手中緊緊攥著刀柄,臉上血色盡退,她喘著粗氣,好半天才冷靜下來。
映入眼帘的是金黃透明的泡泡,但這泡泡只有一半,另一半是雲霧繚繞的仙宮,秦含玉擦去額頭上滲出的汗,偏頭時看到躺在她旁邊的小黑。
小黑尚在夢中,秦含玉盯著雕樑畫棟的仙宮看了好一會,才明白這是小黑的夢境。
神妃仙子身披霞衣雲裳,個個仙風道骨,仙倌們乘鶴駕雲,俱是清俊高傲的模樣,這是一場雲端之上的宴會,仙樂飄遙,百花齊放,與會者無不是翻手雲覆手雨的仙。
倏爾,祥和的宴會被打斷了,一個美貌非常的仙子驀地穿進宴會,將躲在一旁與奢華宴會格格不入的男孩帶走。
秦含玉還想再看,不由靠近小黑的夢,不知是不是靠得太近的緣故,夢一下子就破碎了,如龜背般裂開幾條紋路,小黑立刻睜開了眼。
秦含玉對上小黑的黑豆眼,一人一蛇對視良久,小黑忽然張大嘴巴,字正腔圓地喊:「娘——」
大爺的,為什麼又喊娘!
回到場院,蕭銜蟬三人不約而同坐到屋子裡的方桌旁,趁還有法力和記憶,將芥子袋的護身符取出來,貼身粘住。
蕭銜蟬提筆在紙上唰唰寫下自來到豐溢後遇到的一切事物,生怕自己又忘了,金不禁也在紙上記下重要的東西,兩人恨不得秒速三千,結果坐在一邊的謝無柩卻毫無動作。
蕭銜蟬好奇道:「謝無柩,你沒有重要的東西要記下嗎?」
謝無柩搖搖頭,他的過去不該記下,也不值得記下,況且紙張脆弱,就算寫下東西也會被輕易毀壞,他轉身出去了。
身後兩人一齊道——
「別走遠嗷。」
「小心隔壁那誰哈。」
用得著他們擔心?謝無柩嘴角悄悄彎了下。
將寫滿回憶的紙藏在屋內隱蔽處,已是夕陽時分,三人商議再度上山尋花沸雪他們,才走出村口就看見了伏玉。
青衫公子手持書卷,與散學回家的學生告別,看見他們三人從隔壁出來,笑著同他們打招呼:「已是吃晚飯的時候了,三位要去哪兒?」
金不禁笑著打哈哈:「我昨晚才來到村子,想好好欣賞一下村中景色。」
伏玉朗笑著:「我們桃源村沒什麼好景,只山水還算清明,或可娛目,不過貴客不要往山上去,那山有山神,山神不喜凡人打擾,我們村的人都不去山上。」
蕭銜蟬心道,此一行就是要往山上去的,口中卻道:「是是,我們就在附近轉轉,馬上就要吃晚飯了,我們還要回來吃飯呢。」
伏玉很是為他們著想,道:「若來不及做飯,就來我家吧,我釣了幾尾水梭花,打算熬湯,大家待會來嘗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