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試過禁術招魂,也妄圖找尋地府入口,為了一朵活死肉忍氣吞聲做小伏低也在所不惜,可是禁術無用,地府無蹤,好不容易尋到的活死肉被玉蟾子毀掉,一夕之間,佛心入魔,自從在夢中見到過一次愛人,他從此把夢當現實,把現實當夢。
只想見她,看看她,哪怕是夢也行。
但這一切都是枉然,假的就是假的,一旦人死了,活人所做的一切就都只是彌補遺憾,可是這種遺憾是彌補不了的。
可是,她知道。
她聽到了、看到了,而且,她用自己的方式回應了他。
蓮送歸某處密室,重重陣法中,佛修的真身漸漸消散,玉蜉子只覺得沉重的枷鎖忽然卸下,他攏住撲入懷中的花瓣,掐著玉蟾子脖頸的法術一松,他重重的摔在地上。
聽到沉悶的撞地聲,蕭銜蟬都怕玉蟾子摔死了,她正要去將玉蟾子拉過來,一道金光忽然罩住他,是搜魂術。
花沸雪幾人迅速擺出防禦的姿勢,卻見使出搜魂術的玉蜉子沒有攻擊他們的意思。
「果然……果然如此。」玉蜉子的眼中出現深刻的悔色,「他雖傷了我妻,但殺我妻之人不是他。」
蕭銜蟬與師兄妹們交換了個眼色,她試探地問道:「那你知道誰是真兇嗎?」
玉蜉子搖搖頭,一張玉面又悔又愧:「我一意孤行,錯認兇手,如今犯下大錯,身魂已是強弩之末,也不能再為我妻報仇了。」
他越說越恨,臉扭曲得爆出青筋,蕭銜蟬生怕他再度陷入執念,忙道:「我們可以幫你報仇!」
玉蜉子看向她,忽然右手掐算幾下,濃厚的靈力在他的指尖聚起命運的奧旨,一刻鐘過去後,他停下掐算。
「所謂恩恩相報,我本想算一算你我前因宿債,但算出來的結果卻是我早已還了你的恩。」
「什麼?」蕭銜蟬不解。
玉蜉子道:「你答應我為我妻報仇,我本該還恩與你,但卦象顯示,我早就還了你的恩。」
他輕輕攏了攏懷裡的一抔花瓣,散盡修為:「如此,我夫妻二人的殺身之仇,便託付給你了。」
「等等……」我就客氣客氣,並沒有答應你的意思!
蕭銜蟬無聲吶喊,但玉蜉子的身軀在幾個呼吸間就化成幾縷光,不見了。
濃稠的黑暗如同幕布,飛舞的光點漸漸聚成光束,越來越多的光束好似利劍,劃破暗色,璀璨的光芒中,萬千結香花瓣肆意飛舞,將性命變作火焰恣情綻放。
其中一片溫暖的花瓣上臥著一隻蜉蝣,月沉日升,二者一起化作光點,消失在天地間。
蕭銜蟬輕嘆:「乾卦,七政俱出。」
日月水金火木土七大星從天際升起,劃破夜幕,天亮了。
孟澤蘭和玉蜉子做了五百年鄰居、五百年朋友、五百年陌路人,在生命的最後一刻,終於做了一對心意相通的愛人,也算佛祖慈悲、天道開恩,成全了一對有情人。
「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蕭銜蟬將他們在結香夢境的經歷向濟世大士和盤托出,「玉蜉子才是締造夢境之人,豐溢此番之禍,非妖修孟澤蘭所為。」
濟世大士沉默良久,禪室寂靜無聲,窗外偶有幾聲泡沫破裂之聲。
「玉蜉子是蓮送歸首徒,九州佛修的領頭人……」
蒼老的聲音沒有說完下半句,但蕭銜蟬明白了他的未盡之語——作為蓮送歸和佛修的代表人物,玉蜉子不能有道德瑕疵,所以他不能有錯,但是此事波及甚廣,必須有人出面承擔責任,那麼誰是背鍋的最佳人選呢?
「天下豈有尊讓卑的道理?」濟世大士蓮花坐狀,閉目緩言,就
像一個教導小輩的和藹長輩。
天下都是卑者為尊者隱。
尊者,佛修之首玉蜉子也,卑者,籍籍無名、人人喊打的妖修孟澤蘭也。
短暫的嗤笑聲忽然在禪室中響起,蕭銜蟬的嘴角只彎了一下,她說了段風馬牛不相及的話。
「我聽說,幾千年前有個器修制出了一個法器,這個法器看起來只是個小口袋,然而這個口袋可以裝下比它大數百倍、數千倍的東西,器修為法器命名,選了佛家芥子須彌的典故,將此法器命名為芥子袋。
毛吞大海,芥納須彌。今我有一事不明,請大士為我解惑,何為芥子,何為須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