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姐……」秦含玉雙眸赤紅。
蕭銜蟬激動地抓緊師妹的胳膊:「我在,小玉你堅持住,大師兄馬上給你治療。」
花沸雪按奇經八脈給秦含玉扎金針,封住她體內暴漲的魔氣,金針封住經脈,魔氣滯留在其中,但秦含玉好似沒感到疼痛似的。
「師姐……」秦含玉的眼角留下一滴血淚,「我讓且停侯沾染了無辜之血,我是罪人……」
魔氣翻湧,背上的金針幾乎被震掉。
「什麼無辜,他們是血屍,是屍體,已經沒有意識了。」金不禁道,「你幹嘛要有這麼多的負罪感,害他們成為血屍的兇手、拋棄他們的皇帝才是該有負罪感的人。」
「他們在成為血屍前都是普通百姓。」秦含玉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我讓且停侯對準無辜百姓,我對不起他們……」
「不是的,不是的!」蕭銜蟬連連搖頭,「殺生為護生,斬業非斬人,鹽長國尚有倖存者,如果你不殺了這些血屍,他們就會去傷害那些活人,小玉,你沒有做錯。」
她忽然想到什麼。
「跟我走,現在我們去保護倖存者。」
眾修士尚未反應過來,蓬萊島四人已經乘雲走了。
青三娘搖搖頭:「罷了,咱們也散去吧。」
一些修士罵罵咧咧提著褲子走了,嘟囔著:「等出去我一定要向蓬萊島討回公道。」
卻有一人暗自遺憾:沒能趁亂要了秦含玉的命,不過發現她是魔修,還讓她道心破碎也是好的。
「霜道友。」清亮的聲音響起,「你與金道友是一隊,我與花道友是一隊,既然他們二人都向西去了,咱們也去罷。」
怔在原地出神的五月霜驀地被外界聲音喚醒,她看去,是蜃樓的左洞明與行客路的青三娘。
慘白月牙西斜,邊陲小城的殘垣下,老張手提長柄葫蘆瓢,她與其他尚有意識的血屍後面還跟著一個小雁。
老張沒好氣道:「你這丫頭趕緊躲到地窖去,這伙血屍就是聞到活人生氣,來吃人的,有我們呢,哪用得著你。」
小雁不語,只握緊柴刀,城牆外的紫黑血屍們喉間發出「嗬嗬」聲,老張一瓢打退爬上牆的血屍,小雁緊隨其後,手起刀落,血屍成千上萬,不知打了多久,城牆下壘起高高一層屍體。
老張與一血屍纏鬥在一起,一時不察,被掐住脖頸,小雁見狀就要上前,卻被幾隻血屍攔住去路,眼看老張的腦袋就要被咬下來。
「唰——」
一道白光閃過,幾隻血屍的腦袋葫蘆似的落了一地。
蕭銜蟬趕回來就看見這驚險的一幕,她攥著秦含玉的手:「小玉,你看清楚了,誰是無辜之人。」
蟻群般密集的血屍踩著同類的屍體往上攀爬,城中不見天日的地窖里,倖存者們一如過去無數次大戰一樣,等待家人歸來。
「他們……他們都是無辜之人。」
「你要護誰?」
「我……」秦含玉語澀。
蕭銜蟬揮手斬退數十貪圖生人血肉的血屍,又問一遍:「你要殺誰?」
老張瞪大眼睛:「小雁!」
小雁砍掉面前血屍的腦袋,卻被背後血屍勒住脖子。
「咚。」
頭顱滾落,與地面撞出沉重的悶響,腥臭屍液濺開,一道凜冽刀鋒劃破暗夜。
秦含玉握緊刀,她還沒想明白師姐的問題,但刀在手中,先隨心而動。
有修士動手,一夜之間,所有喪失意識的血屍盡數伏誅,當老張意識到,不止圍城的紫黑血屍死了,整個鹽長國的血屍都死了後,一直繃緊的弦鬆了,身體脫力般靠著城牆滑坐下去,腦袋嗡鳴,記憶與理智開始斷斷續續,偶爾閃過白花,老張手顫抖著撕下血屍胳膊上的一塊黑肉。
吃了一塊肉猶嫌不夠,她索性扯下胳膊,將帶著黑泥與血垢的指頭咬得嘎吱響,「噗」一聲,吐魚刺一樣吐出幾個指甲。
這隻手很厚實,即便成了血屍,手上的肉也很多,口感緊實,老張面無表情地吃著,吃到手腕時停了下來,她好像看見了什麼。
這隻手的手腕上有幾道燙傷的疤痕,很是眼熟,在記憶的深處,她還是個小女孩時,每每路過村頭鐵匠家,老鐵匠就會給她糖吃。
遞給她糖的那隻手,很寬大、很厚實,因常年打鐵,手掌手腕不可避免被火星燙傷,麥色皮膚上鮮紅的疤痕和此刻紫黑屍體上的傷疤重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