狎妓的男子一走,她們笑容一收,面無表情入屋裡去。
她看著這一幕若有所思。
段翎卻看著她:「剛剛不是說有話想同我說?」
林聽碎發被風吹起,划過挺直的鼻樑,落下抹淡淡的陰影。風過後,碎發垂落,陰影又消失了,五官就這樣袒露在他眼前。
她皮膚的胭脂水粉在小院洗臉被水衝掉了,如今乾乾淨淨的,素麵朝天,雙眼神采飛揚。
段翎緩慢地錯開眼。
聽段翎提及自己拿來當藉口的事,林聽抬睫望他。
在她換衣期間,段翎也換去了飛魚服,大約是不想以錦衣衛身份送她,弄得招搖過市,只不過素綢面錦衣也壓不住他的好顏色。
路過的百姓不知段翎是官差,只當他是容貌俊俏的貴公子,多看兩眼,私下討論幾句他是不是陪心上人出來逛街就過去了。
林聽也算從小和他一起長大,看慣了,就是關
春鈤
系不好而已。
她計上心來,對他示弱:「我年少不更事,曾做過不少混帳事,在此跟你說一聲抱歉。」
段翎很平靜,還笑了:「混帳事?什麼混帳事?」
「就是……」
他溫聲細語打斷:「是你說我連舔你腳也不配的事,還是說你扎我小人的事,還是說你給我設陷阱,引我入狼窩的事?」
林聽啞口無言,不可否認這些事都是「她」做過的,他居然知道得如此詳細,還隱而不發。
「我。」一向口齒伶俐的她竟只說了個我字就說不下去了。
段翎將她臉色盡收眼底。
「我也是的。都是陳年舊事了,提來作甚。我沒有怪林七姑娘的意思,你也不要放在心上,很晚了,先回去,莫再提了。」
說完,段翎轉身繼續往前走,一隻柔軟的手從後面伸來,拉住了他的手。段翎微怔,回頭一看,林聽纖瘦五指順勢插入他指間。
第8章 第 8 章 功成身退
不久後便是宵禁,行人漸少,街上的燈籠不知不覺中熄滅了大半,光線驟然黯淡下來,依稀可見兩道人影在某瞬間交疊到一起。
林聽一手拎紙包著的冰糖葫蘆,一手從段翎身後牽住了他,拇指壓住他手背,四指穿過他掌心,與沒什麼溫度的皮膚相碰。
「任務完成」的提示音如約而至,傳進她耳畔。
在段翎推開她前,林聽先行鬆開他,看樣子像是還有話沒說完,想讓他停下,一激動上手了:「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段翎垂下被牽過的那隻手,寬大袖袍遮住微微泛紅的皮膚。
——林聽怕不成功,很用力地牽住他,而段翎常年深處陰暗詔獄,肌膚病白,被她用力一捏,輕易便留下似遭受過凌虐的紅痕。
附近暗,林聽又心系任務,並未多加留意,自然不知道他的手被她弄紅了,也沒想到這層。
她已經準備功成身退了。
段翎指腹摩挲著留有林聽溫度的掌心,眉眼浮現幾不可見的排斥,看向她時卻又依舊的平易近人:「你還有話要跟我說?」
林聽朝右邁了幾步,指著前面道:「送到這裡就可以了,我沿著這條街走回去,你是錦衣衛指揮僉事,北鎮撫司的公事要緊。」
他沒堅持要送她回林家:「那好,依林七姑娘所言。」
拋開別的不說,段翎今晚肯答應送她回來,是值得林聽感激的。出於禮貌,她讓段翎先走,目送他遠去,自己再毫無留戀離開。
由於林聽沒回過頭,所以不知道段翎在中途回頭看了她一眼,看到她小跑著往林家方向沖,手裡的那根冰糖葫蘆晃來晃去。
「命運坎坷」的冰糖葫蘆有幾次差點被林聽甩飛出去。
林聽路過林家大門不入,還鬼鬼祟祟地用衣袖遮住口鼻,一溜煙直奔角門,看著熟練得很。
林家有不許夜歸的家規,城內的宵禁是戌時五刻開始實行,而林家大門會在戌時初上鎖,除了當官的幾位爺,任何人不得出入。
但陶朱會趁人不在時悄悄鬆開角門的小鎖,給她留門。
果不其然,角門一推就開,林聽先探頭看裡面有沒有人,然後躡手躡腳進來,極輕地闔門,拉過垂在把手邊緣的鎖鏈重新上鎖。
回到聽鈴院,她跑進房間:「陶朱,我在回來的路上給你買了冰糖葫蘆,聞著香甜,應該挺好吃的,你不是也喜歡……」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
房間裡並不止陶朱一人,還有林聽同父異母的八妹妹林舒。她原是坐著的,見到林聽便起身,柔柔道:「七姐姐,你回來了。」
林聽的目光掃過林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