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怕謝芳草小孩子眼睛靈被嚇到,不想叫她過去,但謝芳草將心比心,想著許桂花這會子不知要多傷心,忙跟了周氏一道去了。
卻見許家大門外點了一盞又一盞的紙燈,一直到床前,謝老爹說這叫「點隨身燈」,寓意著為去世之人照亮前往陰間的路。
許老娘正給許老爹換衣裳,許桂花和許二哥媳婦張氏正用帕子幫許老爹擦臉擦手,許桂花見了謝芳草來唬了一跳,忙拉了她到另一個屋去。
謝芳草仔細瞧著許桂花的眉眼,見著她的神情倒還好,倒是許桂花瞧著謝芳草這小心翼翼的勁兒,牽下謝芳草的小手坐到床邊靠著,道。
「你不用擔心我,我已是早知道的,我爹年前那會兒便不大好了,所以我哥才匆忙的娶了我嫂子進門,倒是你,怎麼如此膽大,死人你都敢看,不怕晚上做噩夢。」
謝芳草朝許桂花吐吐舌頭,一想卻覺得許桂花好似跟之前有些不一樣了,有種之前自己把她當小妹妹,現如今倒是換了個兒,自己成了她的小妹妹。
「芳草,我爹說我該長大懂事些了,我娘也說哥哥有了嫂子,我得少吃飯,更勤快些幹活,不然會被我嫂子嫌棄。」
「還說我還得好些年才嫁人,若是被嫂子嫌棄了,到時連嫁妝都沒有,再沒人願意娶我的。」
又偏過頭來,兩人貼的更緊些,「芳草,我感覺我哥有了嫂子,我娘好像一下子不是我娘了,這個家,好像不是我的家了,你懂這種感覺嗎?」
謝芳草長長嘆口氣,許桂花又一下咧開嘴,「你個小小年紀,嘆什麼氣,我就是說給你知道,我不愁的,大不了我去鎮上找活幹嘛。」
又絮絮叨叨的說些自己的煩心事,昨晚應是沒睡好,不一會兒,許桂花便靠在床邊睡著了。
側屋裡光線暗,旁邊屋裡斷斷續續傳來許老娘的哭訴聲,謝芳草在這氛圍里,心裡好似蒙上了一層陰影。
謝芳草開始不斷的想自己來到這個時代的意義,自己看到的所有女子,好像過的一點也不好,但大家好像就習慣了過的不好,沒人想著改變。
她娘周氏生了女娃,被謝大頭謝老娘他們嫌棄,精神虐待加上道德壓迫,周氏也常常哭,卻依舊對他們好,討好他們,做所有的活計。
周氏是渴望獲得他們的誇讚嗎,還是她只是覺得無望,所以像所有這樣過來的女娘一樣,默默忍受著而已?
自己就算帶周氏賺了錢,周氏也對自己十分好,但謝大頭對她稍微好一點,她仍舊忘了所有之前的不好,對謝大頭掏心掏肺,傷害真的可以被抹平嗎?還是周氏就是很愛謝大頭,只是貪戀虛假的溫暖和虛假的和平呢?
謝芳草不覺得周氏和謝大頭之間有愛,雖是夫妻,但兩個人向來沒有任何共同語言,一方高高在上,一方做小伏低,真的會存在愛嗎?
二嬸陳氏生了男娃,得到家裡所有人的重視,但仍舊沒有一點話語權,謝老娘想罵就罵,她依然不敢惹謝老娘。
謝二叔出軌了,她雖然難受,但依舊自欺欺人,丈夫沒有選擇劉寡婦,還是心裡有自己的,仍舊為謝二叔著想,仍舊做飯洗衣裳幹活,沒有一點落下。
但陳二嬸內心深處真的能騙過自己嗎?反正謝芳草最近好幾次看到陳二嬸默默發呆,有種要抑鬱的感覺。
又時不時抱著謝龍自言自語,說你爹還是要我們的,自己瘦下來你爹便重新對我們好了,搞的謝龍最近時常過來找謝芳草玩,不想聽他娘的奇怪發言。
劉甜兒,早早被爹娘嫁出去,當了寡婦家來,爹娘仍然想早早再把她嫁出去一回,好像只要活著,便只能嫁人,不然便只能去死了。
小夥伴許桂花,爹去世了,哥哥娶了嫂子,便好像沒了家,只能多做些貢獻,不討嫂子嫌棄,以換取在這個家的一點和未來的一點嫁妝,
這些人,都是她的親近之人,都是再好不過的女娘,卻好像在這時代根本活不好,沒有尊嚴,沒有地位,沒有希望,日復一日的,只是活著而已。
而自己,若不是穿越過來,想必早就被賣了去,自己來到這時代,僅僅是在這個時代活一遭嗎?自己要眼睜睜看著這些女娘,便這樣的活下去嗎?
明明她們也做很多的夥計,明明她們有手有腳,比男性更加勤勞,她們更加願意忍讓,卻從來換不回男人的疼惜,換不回自尊和仰望。
然後等到王朝更迭,天災不斷,戰爭來襲,秩序更加混亂,男性更加會嫌棄搶奪他們生活物資的女性,等待她們的是什麼,自然不想而知。
而自己,能眼睜睜看著她們死去嗎?自己還能忍受這樣的世道嗎?
謝芳草心裡默默回答自己,她們都可以活的更好,我要讓她們活的更好。
第34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