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入寢堂,走向裡間淨房。
鏤空門大開,暖融融的甜香裹著蒸騰的水汽撲面,數層薄紗帳影影綽綽,透著裡頭的人影。俞知光居然沒有去湯泉間,反叫人倒了熱水,待在不算寬敞的淨室里沐浴。
她背對著他,泡在浴桶里沐浴。
浴桶高深,她嬌小,坐去只看到挽起烏髮的一段白皙頸脖。薛慎察覺她在的第一眼就轉開了身,奈何聽見她喚:「元寶,我腿好像有點麻,快來扶我。」
他提醒:「元寶不在。」
紗帳內半晌沒了聲,靜得好像連呼吸都沒有了。
俞知光確實屏住了呼吸。
淨房裡猝不及防聽到男人的聲線,她面上一熱,簡直想一腦袋扎進水裡。然而,整條右腿麻得蟻噬,又像千針扎,她鼓起勇氣轉過頭去,薛慎已退到鏤空門外。
「元寶在哪?」
她慣用的沐浴花露擱在湯泉間,元寶去替她找新的。
「我從外院回來這一路到寢堂,都沒看到她。」
薛慎的聲音離得仿佛更遠了。
那股麻痹勁越演越烈,隱隱有抽搐的勢頭。
俞知光嘗試扶著浴桶邊緣站起來,未果,再坐下去時打了一聲噴嚏,磨嘰太久,水涼了。
「我替你喊個人來吧。」
「將軍可否先把架子旁的披風遞給我?」俞知光打了個寒顫,補充了一句,「你……你背對著我進來就好。」
雖則有名無實,可薛慎已經是她的夫郎。
她等了一會兒,又打了兩聲噴嚏,才聽見去而復返的腳步聲,束縛著皮革護臂的手掀開紗簾,男人毫無顧忌地跨進兩大步。
俞知光一顆心像是被拽起。
待看清楚後,又安然落下。
薛慎眼前覆著一根不知哪裡找到的黑色緞帶,在眼前嚴嚴實實地纏繞了好幾圈,另一隻手臂上搭著乾淨棉帕和衣裙,朝著她的大致方位遞過來。
「穿上,我扶你出來。」
俞知光接過,衣裙半披在身上,按著他穩得紋絲不動的手臂,慢慢跨出了浴桶。薛慎領著她往外走,一點遲疑也沒有,仿佛像能夠看見淨室的方位。
俞知光忍不住,在他眼前揮了揮。
薛慎偏頭:「別揮了,有風。」
她一滯,薛慎已停在淨房外的長廊,「淨房地方小,布置簡單,我心裡有方位可盲辨。現在沒有了。」
俞知光單腳蹦蹦跳跳,扶著他領路,「往前三步,左轉一直走,再走……」她單腳走得慢,像是觀察從未見過的新鮮事物那樣,偷偷觀察此刻要依靠她來指揮的薛慎。
男人側臉的輪廓深邃,下頷角明顯,冷峻銳利的眼眸被蒙上後,鼻樑與唇部都有了平時看不見的俊秀。
也叫人沒有那麼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