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夜,薛慎回府晚,洗漱完到了已快戌時。
俞知光正坐在床榻邊,雙足踩在一張繡墩上,張開圓圓的腳趾頭,讓元寶拿鳳仙花汁給她染趾甲。她之前走出的小塊淤血養了個來月都沒完全消。姑娘家自小就愛俏,自己看著嫌丑,才想了這麼個法子來遮蓋。
俞知光見薛慎回來了,帶點好奇,朝他伸出一雙手:「我看看,今日晏如又給三娘編了什麼好玩的?」
薛慎丟給她一個信筒:「改寫信了。」
「噢。」俞知光敲了敲信筒,這個不新奇了,她遞給元寶收好,元寶連同那一套染色的物什收走了,叮囑她:「小姐記得要等汁液完全乾透了才好穿襪子或睡覺。」
「嗯嗯,我知道。」俞知光雙足併攏碰了碰。
薛慎坐在一旁的月牙凳上飲茶。
俞知光皮膚白,腳背同樣白皙細膩,如膩鵝脂,腳趾染的那點丹紅一下子就撞入人的眼裡。寢室燒著地龍,她嫌熱,寢裙穿了薄的絲絹質地,怕裙裾碰到染色,一隻手攏起來拉得高高的,快能看到小腿肚子起伏的曲線。
枕邊人對他,不知何時起,就是這樣不設防。
視她為責任時還不覺得有異常,待有情意了,夜深的二人獨處就分外難熬起來。偏偏小娘子純澈無辜,難熬的只有他一人。薛慎看了一眼,再倒了一杯涼茶去解那口乾舌燥,只怨地龍燒得太旺太熱。
他想起今日聽見晉國公府退婚的傳聞,「姜三娘不是想晉國公府退婚,才特地去給晏如撐傘,造個話柄。」
「是啊,殊意回到府里跪了好久祠堂呢,不過這回禁足,她可以見客。」俞知光歪頭,「有何不對嗎?」
薛慎露出了微微嫌棄的表情:「可那小子還是每日都給我這麼些雞零狗碎的玩意。姜三娘子竟真在生氣?」
俞知光聽了一靜,菱唇一抿,不太滿意地盯著他。
薛慎挑眉:「怎麼?」
她的語氣同仇敵愾起來:「什麼叫竟真在生氣?當然要生氣啊,晏如騙了她那麼久。殊意一直把他當女子看,半點對男子的防備也沒有。在繡莊那日,我還看見,殊意想也不想地就挽起了晏如的手。」
說到激動處,小娘子認真地比划起來,連裙裾都忘了挽,花朵似的散落開,幸而鳳仙花汁已經幹得七七八八。
薛慎心裡升騰起一種奇怪的心虛。
他對俞知光的「騙」,應該不在這範疇里。
他與她已經成婚了,是名正言順的夫妻。
可俞知光說完,感同身受地代入了起來,悶著聲道:「要是有人騙我這麼久,把我完全蒙在鼓裡,我肯定會比殊意更生氣的。晏如的東西殊意還願意收,我的話……」
薛慎捏緊了茶杯:「會如何?」
她冥思苦想一會兒,沒想出具體的反應:「我小時候被街上的拍花子騙過一次,他假裝腿腳受傷,騙我帶他去醫館,還是雲城老家的鄰居發現了,才把我救下來。」
又嘆了口氣道:「壞蛋騙我就算了,身邊親近的人可不能騙我,就像三娘,她是真把晏如當朋友才生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