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六跑過白線,才有人報導「第十圈」。
「你自己選的,」薛慎掃一眼六六搖搖欲墜的身形,「偷盜軍馬當革除軍籍,罰一百軍棍,不想革除軍籍用懲罰替代,這負重跑一百圈完了,自取領一百軍棍。有心思偷馬者,下場同等。」
營里髮絲斑白的軍醫嘆了口氣,隨時準備去救人,六六本就不如常人健壯,跑完就夠去半條命。
別提還要再打一百軍棍。
午休時分到了,解散的軍號響起。
士兵們各自低聲議論著散去,還有同六六交好的人,陪他跑在旁邊:「我都說了,六兒,聽老哥一句勸,這兵不當了,好歹還留著命啊!」
「我……不要。」六六話音像從喉嚨深處擠出來,跑得渾身被汗水濕透,他偷盜軍馬賣的錢,是為了替他爹還賭債,賭債還上了才保住爹一雙手。
可這軍籍,他就是把肺跑炸了,也要保住。
六六負重跑的速度已很明顯緩慢下來。
俞知光在校場遮陰處看,見薛慎從高台下來,她迎上去,還沒開口就被薛慎堵了話。
「想替他求情就別說話。」
薛慎摘下軍帽,大步回到主營帳內。
俞知光跟進去,男人頃刻間回頭,逼到她跟前:「你是不是早認出來,六六偷馬。」
俞之光點頭。
「怎麼不告訴我?」
「我想等他去自首,看處罰會不會輕些。」
「太晚了,我還沒派人去西市調查,他自己就留下行跡,恰巧被出去採買的伙頭兵看見,已舉報到軍馬署去領賞錢了。」
「那他等下,還要受軍棍嗎?」
「該罰的不罰,底下就亂套了。」
薛慎的理由讓她無法辯駁,可軍醫說六六跑完再受軍棍就沒命了。她揪著騎裝的流蘇,認真想了想:「不是可以用錢抵消懲罰嗎?我借錢給他。」
薛慎手指一敲她額頭,用了力,疼得她哎呀了一聲,「菩薩轉世的嗎?心這麼軟,午休了。」
薛慎不同她講,軍營生活安排緊湊,每個時辰都有每個的用處,昨日教她騎馬是特地抽出來的。
男人長腿一伸,躺在床上閉目養神,穿得還是早上那身不知去哪兒弄得風塵僕僕的黑色短打。
俞知光睡不著,一想到六六在校場跑就嘆氣,還不如她昨夜知道軍馬被盜,立刻就叫他去自首。
她掀開擋簾,獨自出了營帳。
下午有體能訓練,營里士兵吃過飯,絕大多數都同薛慎一樣在抓緊時間休息。俞知光來到校場,監督六六跑圈的人和六六還在,陳鏡也抱手在看。
「中郎將,六六還剩下多少圈啊?」
「這才哪到哪兒,遠著呢。」
陳鏡神情閒適,並不擔心六六能不能跑完。他朝六六招手,「六兒,你跑過來。」
六六一抹臉上的汗,朝著二人跑過來。
「背過去身去,原地跑。對,就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