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較於兩人的糊塗,本就是醫生的許晚春倒很能理解,簡單來說,就是創傷後的應激障礙。
當然,這些都不重要,她只是想將沒有記憶這事合理化。
許荷花總算鬆了口氣:「不影響娃就好,反正也不是啥好記憶,忘了正好……對了,曹大夫,多少錢?」
曹秀擺手:「算了,也沒用藥。」
「那不成。」說話間,她已經將兩個雞蛋塞了過去。
往後鄰里長著呢,總想占便宜,真出了什麼事,誰搭理你?許荷花還是很有生活智慧的。
曹秀沒有推推打打的概念,見對方真心給,便也大大方方收了下來,只是多了句好奇:「你要收養這孩子?」
許荷花笑回:「對,剛才妮兒已經同意了,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桃花,許桃花。」
許蘭草捧場:「真好聽。」
許晚春……
曹秀……
脾氣耿直的曹秀實在沒忍住:「為什麼叫桃花?」
許荷花被問的莫名:「大家不都叫花啊草啊的,剛好屋後的桃花開了……」
滿肚子錦繡的曹秀更不能忍了:「俗氣!」
被反駁,許荷花也不生氣,眼珠子一轉,開口相請:「曹大夫是文化人,勞煩你給妮兒取個體面些的名字?」說著,也不給人拒絕的機會,又從柜子里掏出兩個雞蛋塞了過去。
給許蘭草心疼的直抽抽,桃花多好聽,取個名字,哪裡就用得著費倆雞蛋了。
「雞蛋就不用了。」寡母的不容易,曹秀看向瘦骨零丁的小丫頭,只沉吟幾秒,便有了想法:「你們母女倆緣起春季,四月又是春末,就叫……晚春,你可喜歡?」
晚春……姓許,重活一世,同名同姓是個什麼道理?許晚春心中有萬千震驚,面上卻只露出個略靦腆的笑:「很喜歡,謝謝曹大夫。」
還挺乖,曹秀滿意地點了點頭,拎上藥箱準備離開。
許荷花跟著出去,將人送出門才折了回來。
見沒什麼事了,許蘭草也提出告辭:「我也得回去燒晚飯了。」
「我跟你一起。」話音落下的同時,許荷花已經將凳子上的便宜閨女抱了起來。
突然被抱,許晚春整個人都僵硬了。
察覺到小孩兒不自在,許荷花捏了捏她全是骨頭的小肩膀:「別緊張,從現在起我就是你娘,抱抱沒啥。」
聽了這話,許晚春更彆扭了。
雖說救命之恩如同再造,喊一聲母親也不委屈。
但她前世也活到了28歲,年紀不比眼前人小多少,哪怕心裡認可,這會兒也張不開嘴。
小小的人兒板著臉,瞧著特喜慶,許荷花好笑之餘又解釋了句:「帶你去屯大爺那邊過過明路,順便把頭髮剃了,路有點遠,你身體虛,抱著你更快些……」頭髮必須剃了,這孩子不僅瘦,還埋汰,方才她都沒敢給她蓋新棉被。
還不待許晚春回話,跟著一旁的許蘭草已經贊同了起來:「是得剃了,跟枯草似的,還有虱子。」
許晚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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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閨女沒了記憶,路上,許荷花一直給她說屯裡的情況。
而得到不少信息的許晚春,總算不再是睜眼瞎。
比如,許家屯不算小,攏共有八十幾戶人家,大半都姓許。
屯大爺是個五十多歲的老頭,很能耐,年輕那會兒跑商、打鬼子,啥厲害幹啥。
哪怕前年因階級劃分,關了縣城裡開的『許家燒鍋坊』(賣酒的),依舊是屯裡最威望的存在。
屯民們有啥事都會找他。
許晚春前世是南方人,對北方的文化不太懂,聽著還挺有意思。
當然,不止耳朵聽著,眼睛也沒空閒。
屯裡比她預想的還要窮困,入目所及之處,大部分都是泥草混合的房子。
甚至還有小小的馬架子,呈三角形,養母說也叫窩棚,裡頭沒有炕,建這個,半塊大洋都花用不了。
從前……嚴謹些說,前世的許家,也不富裕。
但家裡開了間水果店,溫飽起碼是無憂的,獨生女許晚春甚至算得上嬌養長大,吃過最大的苦就是念書。
而眼前的環境,簡直就是赤貧,太苦了些……
說起前世,許晚春就忍不住嘆氣。
她不算頂聰明,但很早就知道,他們這樣的家庭,只有念書一條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