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叫許荷花意外的是,除了暖屋宴,再沒登過門的父親許春生,也背著手過來了。
許荷花正在殺雞拔毛,見到父母,忙起身招呼:「爹,娘,咋這會兒過來?」
許春生沒說話,視線在院子裡逡巡了一圈,沒看到想見的人,便徑直坐到了石凳上:「桃花呢?」
「咋這時候殺雞?不下蛋了?」肉疼過後,許王氏將挎在臂彎的籃子放到石桌上,搬了個小馬扎坐在閨女對面,幫忙一起拔雞毛:「我跟你爹聽說曹大夫收了桃花當徒弟,是真的不?」
果然為了這事,許荷花又坐回凳子上:「真的,殺雞也是想請曹大夫兩口子吃飯,兩家慶祝慶祝。」
雖然已經被不少人恭喜了,但從閨女這裡得到肯定答案,兩位老人家還是忍不住歡喜。
許春生抽出別在後腰的煙杆,點燃,吧嗒兩口才說:「是該請客,大喜的日子,別捨不得好東西……我乖孫呢?」
剛才還桃花,這會兒就乖孫了,若不是眼前人是親爹,以許荷花的脾氣,多少要懟上幾句:「在屋裡練字呢。」說完,正要朝西屋喊一嗓子,就見閨女已經走了出來。
旁人可以不見,姥姥姥爺肯定不好再躲,許晚春快走過來,衝著兩位老人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姥姥,姥爺。」
許春生抬起粗糙的大手摸摸小姑娘的腦袋,笑成一朵菊花:「咱家桃花真本事,給姥爺長臉了。」
這世上,多的是怕旁人過得比自己好的,哪怕是親戚朋友。
自從閨女離,許春生委實遭受了不少笑話,頭都抬不起來,後來也不遛彎了,整天悶在家裡幹活。
哪成想,半道撿來的外孫女給他大大長了臉。
一想到方才老兄弟們的羨慕與恭維,許春生得意的腰板都直挺挺起來,看向外孫女的眼神也更慈愛了。
許王氏也笑說:「屯裡誰不羨慕咱家桃花兒出息,對了,姥給你拿了半籃子雞蛋,桃花留著自己吃。」
悶頭幹活的親閨女許荷花……
許晚春看了眼滿臉無語的養母,努力憋住笑意,將小小的身子挨向老太太,嘴甜道:「姥爺跟姥姥自己留著吃,等我賺錢了,還要給你們買肉咧。」
自從賣藥材賺錢後,她已經給兩位老人家送過好幾次肉了,雖然都是以養母的名義,且每次只有二三兩。
倒不是小氣,主要擔心送多了打眼。
對了,等去縣城了,可以再給他們買些點心……
許春生跟許王氏不知外孫女心中打算,已然笑的合不攏嘴。
對於閨女那張甜嘴,許荷花已經見怪不怪了,她將盆里散落的雞毛仔細撈到一旁晾曬,又換了乾淨井水,繼續處理起雞身上細小的絨毛,才邀請:「爹娘,晚飯就在家裡吃。」
許春生正被外孫女哄的樂呵呵,聞言愣了下,才不確定問:「跟曹大夫他們?」
許荷花:「對。」
「那算了。」許春生直擺手,他一輩子侍弄莊家,屯子都沒出去過幾次,跟曹大夫那樣體面的人坐一起吃飯,手腳都不知道往哪擱。
許王氏也拒絕:「我跟你爹就不留下了……三妮,家裡雞沒有了吧?明天娘給你送一隻過來。」
許春生插話:「送個能下蛋的,不能虧著咱桃花兒。」
「拉倒吧,信不信您才把雞送來,我那好大嫂後腳就能到。」二老可沒跟兒子分家,許荷花不想為了一隻雞,被人指著鼻子罵。
想起大兒媳往日的作風,許王氏吶吶:「不會的,這半籃子雞蛋就是你大嫂主動給拿的,是吧,老頭子?」
許春生點頭:「是老大媳婦給的,荷花你別瞎想。」
許荷花才不會瞎想,她拉下臉直接問:「她打的什麼主意?」
沒想到閨女反應這麼快,許王氏埋下頭不說話了。
倒是許春生吧嗒了口煙,安撫說:「你大嫂想讓桃花跟鐵柱訂親……」
「呸!她胡秧苗想吃屁!做什麼美夢呢?」暴躁老母親氣的將光溜溜的雞丟進盆里,一秒翻臉,罵完還不夠,伸手就將閨女拽到身後藏了起來。
許晚春……
許春生黑臉,拿起煙杆在石桌上敲了敲,梗著脖子吼回去:「急啥?我還沒說完咧,你爹我是那麼糊塗的?咋可能同意?」
許荷花不是很相信,斜眼看過去:「真沒同意?」
許春生憋氣:「桃花是個有能耐的,將來說不得能嫁到城裡去,我咋可能同意?」
聽得這話,雖然還有些不高興父親口中的城裡人論調,但只要不將主意打到閨女身上,許荷花就懶得管,只是再次強調自己的態度:「不管桃花將來出不出息,都跟大嫂沒關係,您讓她少惦記。」
「爹知道。」才黑著臉應完,就見外孫女從閨女身後探出小腦袋沖自己笑,許春生立馬又高興了起來,他招了招手:「聽說咱們桃花兒能背書?過來背給姥爺聽聽。」
只打算用笑容哄哄老爺子的許晚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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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家屯距離縣城將近40公里。
為確保當天能來回,凌晨4點不到,許曹兩家便背著背簍,徒步往屯外走去。
卻不想,有人來得更早,村口的大軲轆車旁,除了蹲在車轅上捲菸的車把式外,還有兩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