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盈捏著下巴提問:「那以後六國士人要如何在秦國入仕呢?」
「你還真聽懂了?」蕭延狐疑,搖頭道,「大概是很難入仕了。」
劉盈半眯著眼睛嘖嘖道:「那豈不是秦國人世世代代都站在六國的頭上,六國曾經的士人全部都要淪為黔首?」
蕭延聞言,不由黯然:「是啊。」
劉盈再次抱著小短手,鼻子噴氣:「我看這大秦要完。」
蕭延惶恐,捂住劉盈的嘴,驚出一身冷汗:「可別胡言亂語!」
劉盈使勁晃腦袋,從蕭延的手中掙脫,又跑到了窗台下躲著偷聽。
屋內的劉家人已經換了個話題。
劉邦正在訓斥劉交:「你膽子真不小,居然敢帶著《詩》回來。」
劉交討好道:「三兄,我馬上把木牘埋起來,你就當作不知道行不行?」
劉交的二兄劉喜一向膽小怕事,忙道:「私藏《詩》《書》是要被綁去修長城的!趕緊燒了!」
劉交不理睬二兄,繼續討好地看著三兄劉邦。
劉邦嘆了口氣,懶洋洋道:「小心埋好,埋好後別挖出來看。作為幫你瞞著的交換,盈兒該啟蒙了,你來教他。你學《詩》於荀子的弟子浮丘伯,應該能讓這豎子服氣。劉盈,別躲了,進來!蕭延,你也進來。」
劉盈蹦蹦跳跳跨進門,從劉邦的手臂下面鑽過去,爬到劉邦腿上坐著:「我是豎子,阿父是什麼?豎父?」
蕭延跟在劉盈身後走進屋,恭敬地站在劉邦身後。
劉邦握拳給了劉盈腦殼一下,繼續對劉交道:「蕭延是我兄長蕭何的幼子,也想向你學《詩》。」
劉交忙道:「蕭兄長是大才,我哪敢教他的幼子?」
劉邦笑道:「你可是大儒荀子的徒孫,別太看輕自己。蕭延又不是拜你為師,只是讓你指點一二。」
劉交道:「既然三兄都這麼說了,我只能盡力。」
蕭延忙跪坐下拜。
他今日來劉家,就是父親猜測劉交可能會帶「禁書」回家,特意來學習。
劉喜仍舊很擔心:「真的不燒了?被發現了怎麼辦?」
劉邦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二兄,你不用擔心。沛縣吏極其缺乏,連亭長都只剩下了三四個,各個忙得腳不沾地,哪有空去搜別人家裡的禁書?再說了,這沛縣豪強,哪個家裡沒有藏幾本禁書?不過是幾卷《詩》,怕什麼?」
劉盈又嘀咕:「真的?我不信,我看阿父你每日閒逛喝酒,哪裡忙得腳不沾地?」
劉邦當作沒聽見。
劉太公抹掉眼淚:「聽劉季的。有大儒註解的《詩》,可以當傳家寶了。劉游,盈兒極其聰慧,你要好好教他。我們劉家的未來,恐怕要壓在盈兒的肩上。唉,不知道下一代秦國皇帝能不能接納六國士人。」
劉交看向劉盈。
劉盈習慣性地抬起下巴,想給劉交一個桀驁不馴的嗤笑,又被劉邦敲了一下腦袋,才乖乖拱手行禮。
劉交心裡有點怵。這小侄兒看上去不是個乖巧學生啊。
劉喜的眼神很是羨慕。他長子只比劉盈小一歲,現在連話都說不利索,更別提什麼啟蒙了。
雖然劉交有點擔憂教不好劉盈,但現在劉家就只有劉邦一人為吏,劉交回家後也要仰仗三兄,正準備應下。
劉盈卻在開口前把臉仰平了,看著他父親的下巴道:「阿父,你不是曾經在儒生帽子裡便溺嗎?怎麼會讓我向儒生求學?」
劉交不敢置信:「三兄!」
劉邦神色不變,語氣仍舊慵懶:「別聽他胡說,他故事聽多了,常把故事裡的角色和我搞混,不信你聽我問他。盈兒,我什麼時候在儒生的帽子裡便溺?你聽誰說的?」
劉盈又抱起了他的小短手,垂首想了一會兒:「一個儒生投奔你的時候,你的門客阻攔他時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