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昱長長吐出一口氣,家書亦曾敦敦教誨云:戰有兵馬未動而糧草先行,未雨綢繆,才能防患於未然。可仙君宴會前的囑咐卻又沒頭沒尾,難道如幻境中一樣期望他們獨自應對?
然而如今是性命攸關,兩者怎可同日而語。
正思索間門扇「咔噠」一聲開啟又關合,景昱急遽收起信紙,發覺是景祁才放鬆緊繃的肩頸,「景寧支走了?」
景祁頷首,無言落座,靜默盯著桌案等待他開口。他指尖在桌上敲了兩下,才緩緩道:「我隱約有些猜想。你可還記得剛抵不周山之時?引路的弟子說『恭聞漌月仙君大名,掌門有感仙君造訪,特派我等相迎』。」
沒有聽到回應,不過景昱並不在意,他也是藉此梳理自己的思緒:「那時我便感到怪異,但卻並未細想,現在回過味來,從那一刻、從接待我們的弟子開始,事情就已顯現出些許端倪。」
他忽然覺得掌中紙團稜角硌人,一時靈機乍破,原來仙君所謂「隔日」一語雙關,不僅是指昨日後的今日,也是指昨日之前,初到不周山那日麼?
景昱回想著那時那刻,山道出現行人影,皆是一襲墨色,隨後謝炎與衡芷尊姍姍來遲。
這便是其中怪異之處,衡芷尊與仙君是同齡、亦是同輩分,聲名也算相當,不周山向來禮數嚴苛,按理來講,不論如何也該是由衡芷尊親蒞才是,銘巳掌門卻另派他人接引,這確實有些說不通。
「掌門所派弟子對我等恭敬有加,謝炎卻是十分抗拒,衡芷尊雖沒直說什麼,話里話外卻仍有戒備,那時當下疑惑他們二人態度...」景昱猶豫片刻,才接到:「...殊不知其實他們才是正常反應。」
他摩娑著紙頁,明悟仙君或許已經想到。
久未蒙面的卻月觀仙君攜從來沒有聽聞的道侶——道侶甚至還是鬼道中人,在並非門派交流宴請的情況下忽然造訪,已經是足夠離奇的一件事,無論是如謝炎一般抗拒,還是如衡芷尊一般警惕,都姑且算得上情有可原,而銘巳掌門表現得越淡然、越熱絡,反倒越表明他有所顧忌和隱瞞,故而越不想節外生枝,心中有鬼。
事關重大的秘密,不周山的管轄者必定是了如指掌,這並不稀奇,或許銘巳掌門一開始的想法就是當作門派交往糊弄過去,好讓他們毫無覺察地早日離開。
可仙君與洛公子仍舊擅闖禁地,從此刻起,他們的關係就翻轉了。
景昱再次展開那張信筏紙,「蟄伏」二字印入眼帘,蘊藏的實際含義也許與他先前所想一致。他們一旦洞察秘密而離開,不周山會立刻「借刀殺人」,所以留下反而才不會有性命之憂。
可不周山有牢獄律令,與其關押其中,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不如離山搏一線生機,仙君為什麼要他們留下?
景昱思緒千迴百轉,沉思良久,忽而心道不對,與仙君和洛公子同行的還有衡芷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