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仔細整理了下其中的一根。
圓圓的雀眼滴溜溜轉了一圈,安靜地盯著於不遠處洞府門前陰影下腦袋一點一點打瞌睡的小姑娘。
……
桃花嶺禁制微動,身著雲天宗內門弟子道袍的年輕女劍修從遠處御劍破雲而來。
門外守著門打瞌睡的小姑娘嚇了一跳,揉揉眼,揚起腦袋用還帶著睡意的聲音說:「日日大師姐,你回來啦?」
女修輕盈落於地面,翻手收了青光劍,目光隨意掃過湊上來小姑娘睡意朦朧的臉蛋,點點頭。
距離阮竹爆體、淨潭枯竭已有幾日,昔日裡趾高氣昂的雲天宗大師姐乍一看似乎於之前沒什麼區別,同樣的道袍與隨意挽起的髮髻……
實則不然。
仔細看,便能發現她腰帶似乎比過往結扣變長。
肩膀單薄消瘦了些,簡直有了話本里仙女姐姐們真正該有(卻未見得好看)的飄逸輕靈。
原本還有些圓潤肉感的臉蛋下顎線變得清晰些許,缺少血色後,眼底的烏青明顯得突兀。
雙眼依然明亮,只是偶爾透露出不經意的疲憊。
守門的小姑娘對這一切渾然不覺,也或許是早就習以為常,她蹦蹦跳跳湊上來圍著南扶光,活潑地發問:「大師姐,今天的仙尊大人如何?有要出關的跡象嗎?」
南扶光還是搖頭,開口時嗓音因為過久未說話有些沙啞:「未有此跡象。」
預料之中的回答,桃桃肉眼可見蔫吧下去。
「哎,真是愁死個人了,怎麼就選著這樣的節骨眼閉關來著……如今別說雲天宗啦,怕不是整個修仙界都等著雲上仙尊與仙盟隨便哪個出出主意呢,偏生都沒動靜!」
跺跺腳,小姑娘想了片刻又抓住她的大師姐,壓低了聲音:「大師姐,你天天到陶亭守著仙尊大人等他出關也就罷了,那鹿桑小師妹可是也在那?」
小姑娘只到自己的胸口那麼高,南扶光很順手地用手點了點她的額頭:「她在。你這是什麼表情?別想那些有的沒的,師門一共二人,師父閉關,弟子哪有不守門護法的道理?」
桃桃噘嘴:「可是以前雲上仙尊閉關只有你一個人護法——」
南扶光啞口無言半晌,在開口時語氣僵硬了些:「那是因為以前他只有我一個徒弟。」
「那又怎麼樣,睜開眼時只有你在——仙尊早就習慣這件事了。」
「是嗎?」
「如果他醒來第一眼看見的是鹿桑小師妹而不是日日大師姐,他也會覺得奇怪並且等你來的。」
桃桃堅定的說。
「肯定會的。」
「凡間話本少看。他不會的。」
不想再繼續這個莫名其妙的話題,生怕再發散到奇怪的方向……南扶光從洞府里抓了把糖,親自送出來,三言兩語打發走了桃桃。
剛將桃桃送走,背對洞府門口的南扶光忽而五感一震,耳朵微動。
須臾間,她已飛速旋身,轉過來時手中已握不知何時出現的青光劍,劍尖直指前方——
然而什麼都沒有。
一隻烏漆嘛黑的渡鴉縮著脖子蹲在洞府門前桃花樹的枝頭,透過層層疊疊的花瓣與她四目相對。
「……」
臉上露出有點兒尷尬的表情,南扶光滿臉悻悻然。
「哪來的蠢鳥,不許在我桃花嶺亂拉屎。」
南扶光收了劍。
此時,未等那遲鈍的渡鴉被她驚飛,天空突然鳴起一道響雷!
南扶光嚇了一跳,雙手捂著耳朵,只覺得那雷聲仿若批在耳邊,耳朵嗡嗡作響似乎耳鳴一般。
再抬頭,一滴豆大的雨滴落在她的鼻尖,冰涼的觸感猝不及防讓她「哦」了聲,長如鴉羽的睫毛狠狠扇動了一下。
一場秋燥下的暴雨不期而至,升溫的大地迎來清涼,空氣中瀰漫著水汽漫延開的泥土腥香。
在衣袍被淋濕前,南扶光三步並作兩步沖回洞府,呆呆立在洞府門前乾燥地望著傾盆的大雨發了一會兒呆,然後她一拍腦門,似想起什麼。
給自己掐了個避水決,她又沖回暴雨中,繞到了桃花嶺洞府後一處空地——
那空地天然被開闢出來,四面石壁上有幾處劍氣刻痕。
整齊排列一豎,年歲不等但劍氣刻印深淺一致且整齊的,是宴幾安留下的、幼時南扶光記錄身高的刻痕。
橫七豎八、深淺不一甚至還有劈鑿趨勢的刻痕則是南扶光各個時期練劍時留下。
在這些充滿了歲月痕跡的岩壁前,被人立了兩根竹竿,竹竿中間扯了一條草繩,草繩上掛著一件漿洗得發白的舊衣短打,曾經南扶光拎著它,鼻孔朝天地問她找來的好好的新道袍不穿非要穿這什麼破布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