驗屍房中,燭火破天荒多點了幾盞,仵作拿著放大鏡,正在燭火下仔細看骨頭。
許文壺推門進來,走過去道:「可有何發現?」
仵作搖頭,嘆氣道:「回大人,這些全都是豬骨頭牛骨頭,沒有人骨啊。」
許文壺有點沮喪,旋即便又打起精神,「無妨,大不了明日繼續尋找。」
這時仵作拿起一塊漆黑小巧的骨頭,只有短短一小截,在眾多碩大的腿骨里,顯得格外不引人注意。
仵作看了幾眼,忽然驚呼:「大人!這一塊有點像是人的指骨!」
許文壺趕緊湊過頭去看。
「形狀修長,骨節粗大,是男子的無疑了。」
許文壺聽著仵作的話,定睛看著骨頭,忽然聞到一股刺鼻的氣息。
刺鼻,且熟悉。
許文壺正要皺起眉頭,興兒便在門外道:「公子!啞巴在外求見。」
許文壺詫異道:「啞巴?」
他未多想,讓仵作將骨頭保存好,隨即便說:「好,我這就過去。」
到了外面,許文壺正要問啞巴為何深夜來此,啞巴便先比劃了一通手語。
許文壺看不懂,興兒便去後衙將李桃花拉了來。
李桃花打著哈欠邊走邊抱怨:「我跟你說你們這都得給我錢知不知道,起碼一兩銀子一個月,少了我可不干。」
到了地方,李桃花看了一遍啞巴的比劃,對許文壺道:「他要你升堂。」
許文壺頓時嚴肅了表情,「既是升堂,那就肯定是有冤情了,好,現在就升。」
一行人進入公堂,衙役三班左右屹立,許文壺剛在高堂落座,啞巴對著他便直直跪了下去。
許文壺驚詫道:「快快請起,本衙歷來的規矩便是有罪者跪,無罪者站立即可。」
啞巴搖頭,用手比劃一通,而後把頭深深垂了下去。
李桃花看完他的手勢,先是直接愣住,而後僵硬地轉動脖頸,對許文壺張了張嘴,沒發出聲音,面上滿是掙扎之色。
直到許文壺對她目露不解,她才下定決心般的,從嘴裡艱難擠出一句:「他說,那五個人,都是他殺的。」
第41章 看客
公堂安靜了下去, 一片死寂的僵滯。
許文壺雖大為震驚,但他想到啞巴之前行過的種種善舉,一時難以相信人會是啞巴殺的, 便沉聲道:「你為什麼殺他們?」
啞巴用手比劃一通,情緒分外激動,嘴裡「啊啊」拼命想要發出聲音, 額頭不斷冒出汗珠。
李桃花幫著解釋:「他說那五個人都不是好人, 早該死在外面了。在天盡頭,他若不對他們下手, 他們以後只會更加欺負人。」
許文壺聽後沉默片刻,繼續問啞巴:「那你說說, 你都是怎麼動的手。」
啞巴再用手勢比劃一通。
李桃花仔細看著他那手語,試圖理解:「他說,他先是把杜三打暈推下水, 再趁徐四醉酒之後, 也把他推了下去……」
許文壺險被氣笑,一拍驚堂木,嚴肅了聲音道:「無稽之談。」
啞巴渾身一抖。
許文壺目光如炬, 盯著他, 「從第一條開始你便錯了, 你說杜三是被你打暈推下水的,可他身上並未有傷痕出現, 你說五個人都是你殺的, 但其實從你邁進衙門起, 你就是在說謊。」
啞巴上下嘴唇打起哆嗦,目光閃爍幾個來回,將頭深深低了下去。
「本官問你, 」許文壺聲音一沉,「你之所以冒充兇手,是不是有人在威脅你替他頂罪?」
啞巴拼命搖頭,用手勢急促地說:「不是的,那五個人,真的是被我殺的。」
許文壺皺緊眉頭,吩咐道:「將他送出衙門,不必再審訊了。」
「退堂。」
這時,忽然有伙人湧入衙門,將公堂團團包圍,個個腰上佩刀,氣勢凜然。
為首者對許文壺虛行一禮,口吻並不客氣,「小人乃林大人貼身書吏,方才我家大人說了,這樁案子事關重大,所涉人命頗多,該當由他親審,許大人,勞請退下旁聽。」
許文壺放鬆的手忽然攥緊成拳,目不轉睛盯著那人,咬字冷沉,「倘若本官不退呢?」
對方旋即拔刀,冷笑道:「那就休怪我們翻臉不認人了!」
興兒見狀,一個箭步衝到堂上,拽起許文壺便往下拉。
李桃花見許文壺掙扎的怪厲害,擼起袖子上去幫忙,一人架胳膊一人架腿,文弱書生本就手無縛雞之力,這下更成了待宰年豬,只能張口乾嚎,毫無招架餘地。
「放開我!我就不退!不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