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遠處便傳來李大龍的高呼:「找到了!在這呢!」
李桃花許文壺趕緊跑了過去。
只見眾人圍在一個捕獵的獸坑邊上,獸坑深約半丈,乍一看裡面漆黑一片,拿火把照耀,才能看到躺裡面的興兒——興兒雙目緊閉,一動不動。
「興兒!興兒你醒醒啊!」許文壺著急喊道。
李大龍撓頭嘟囔:「怎麼沒個聲音啊,別是死了吧。」
許文壺臉色頓時發白。
李桃花飛他一記眼刀,「閉上你的烏鴉嘴,這麼淺的坑要是能摔死人,那大家以後都別走路了。」
她說完話,隨手撿了根樹枝扔了下去。
樹枝砸在興兒臉上,他在迷迷糊糊里揉了下鼻子,喃喃囈語道:「下雨了,公子收衣服了。」
李桃花:「下你個大頭鬼啊!起床了!」
興兒兩眼一瞪頓時被嚇醒,左看右看,「鬼?哪裡有鬼?」
他抬頭望到一圈腦袋,嚇得尖叫一聲差點再昏過去,但注意到許文壺的臉,不可置信地道:「公子?是你嗎!」
許文壺聽出他說話中氣十足,不由鬆了口氣,「是我,你怎麼到這裡面來了?」
興兒看著四周,似乎也是直到此刻才反應過來自己身處何地,回憶著道:「我記得我當時上完茅廁往回走,腳步本來就虛,沒留意便踩空了一塊……再之後,我就什麼都不記得了。」
李桃花把繩子的一頭扔下去,「廢話少說,先上來。」
興兒見到她,更覺得像做夢了,不禁問:「你怎麼也在這?」
見李桃花不耐煩要收回繩子,他連忙抓住,老實把嘴閉上。
等興兒上來,許文壺避重就輕,故意沒說他被山匪險些誤殺那段,只說自己獨自尋找他很久,實在沒辦法,便找來了幫手一起找他。
至於兩天的路程是怎麼被他用一個下午跑完來回的,他沒提,興兒剛醒來的腦子比榆木疙瘩強不了多少,便也沒反應過來去問。
一行人走出樹林,前往路邊。
李桃花習慣性地與許文壺並肩而行,兩個人連邁出的左右腳都一樣。
「桃花,你來此,是為了什麼?」許文壺忽然詢問,聲音里是不確切的小心翼翼。
李桃花別開臉,不讓眼角餘光看到他,「為了把李大龍勸回家啊,還能為了什麼。」
許文壺頓了一下,「救我,只是順便?」
李桃花「嗯」了聲。
許文壺沒再說話,但腳步沉重許多,不自覺便已被落在後面。
路上月光傾落,不必火把照耀,肉眼便能看到人臉上的表情。許文壺看著與自己即將分別的李桃花,神情悵然,仿佛失了魂魄。
郭鐵牛對許文壺再度抱拳道別,臨走多道一嘴:「開封路途遙遠,許大人一路保重。」
許文壺卻搖頭,「我不打算回開封了,我要去京城。」
李桃花聞言,詫異地看向他,正對上許文壺的眼睛。
許文壺看著她道:「今日若非桃花相救,只怕我已成為刀下亡魂。說來奇怪,刀尖落下那刻,我心中反而一片空白。於是我便已想清,既然死都不怕了,其他又有何可顧忌。」
他蹲了一頓,字正腔圓,「我已決定,前往京城告御狀,為自己平反。」
「好!許大人是條漢子!我郭鐵牛何德何能與您這樣的人物結實。」郭鐵牛鄭重拱手,「今日一別,後會有期!」
許文壺點了下頭,目光卻始終停留在李桃花的臉上,月光照不到他臉上的眷戀,他再啟唇,嗓音竟有些哽咽,依依不捨地說:「桃花,後會有期。」
李桃花沒說話,最後看了他一眼,轉身離開。
許文壺佇立在月光下,沒走,就這麼看著她的背影遠去,逐漸消失在夜色中。
興兒道:「公子,咱們也走吧。還有你剛剛說的都是什麼啊,什麼刀下亡魂,什麼救了你,今天到底都發生了什麼?」
許文壺沒聽到他的話一般,一昧盯著前方李桃花消失的方向,眼底湧現晶瑩之色。
過了良久,久到興兒都懶得追問他了,他才轉過身,似嘆似訴的一句:「走吧。」
主僕兩個,依舊一人牽驢,一人背包,與出天盡頭時沒什麼不同。
許文壺仰面望天,見星河浩瀚,開闊無垠,心底卻忍不住感到沉鬱悲涼。
因為什麼,他也說不上來,只感覺耳邊蟋蟀鳴叫的聲音尤為噪耳。
這時,奔跑聲在他耳後傳來,還有女子吁吁喘氣的聲音。
許文壺轉頭望去,璀璨星光下,一眼便看到了李桃花的臉。
山間晚風吹拂,李桃花的髮絲搔在臉頰,眼眸明亮如星,雙肩隨胸口起伏。
她在距離許文壺一丈之距時停下,看著他的眼睛,氣喘吁吁。
「許文壺。」
李桃花忽然開口,叫他的名字,「我可不可以,跟你一起走。」
第63章 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