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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桃花的髮髻被擠散開了,衣袖也破了好幾個口子,看到許文壺,她雙眸放光,努力揮舞著兩隻手:「許文壺,我在這!」

相隔甚遠的兩個人,如同在逆流中的游魚,拼盡全力朝對方游去,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隨著距離拉近,兩隻懸空的手漸漸觸碰到彼此,手掌相貼的瞬間,緊緊握住了對方。

看著李桃花的笑臉,許文壺只覺得身處夢中,美好而不真切。

他的手不由收緊,將李桃花的手緊緊包裹在掌心,不可置信地道「桃花,真的是你嗎?你怎麼會在這裡?又怎麼會知道我在這裡?」

李桃花喘著粗氣,杏眸亮晶晶地閃著光,「我聽說皇宮失火了,擔心你出事,所以想來看看你。半路上又聽說城門失守了,我知道,如果你還活著,就一定會出宮找我,所以我就喊你的名字了。」

許文壺心上忽用暖意湧出,身處囹圄,卻活似感受到春暖花開的柔情。

他攥緊了李桃花的手,羸弱清瘦的凡人之軀,竟忽然出現許多力量,似乎刀山火海,皆不在話下。

「桃花,跟我走。」

李桃花還未做好準備,許文壺便已轉頭帶她往宮裡沖。

此時又湧出許多禁衛,前後約有兩三百人,合力推起宮門,硬生生將洶湧的人潮攔腰斬斷,把後來的百姓通通堵了回去。

許文壺一路疾沖,趁著最後一絲門縫,帶著李桃花擠了進去。

在他倆之後,門便已合攏,只留下無數從夾縫裡探出的胳膊。

禁衛手起刀落,將那些胳膊全部砍斷,鮮血噴了滿地。

許文壺看著這一幕,悲天憫人的性格,竟只覺得麻木。

他知道,若無力阻止活死人,這些僅僅是個開始。

這時,頭頂忽然響起渾厚的鐘聲,如浪潮一般洶湧而至,足足響了三十六下。

許文壺認出來,鐘聲是從太和殿方向傳來的,放在以往,乃是召集百官上朝所用。

「陛下還活著?」許文壺回憶方才的火勢,無法想像人該如何從中逃脫。

他回過神,帶著李桃花穿過擁擠的人群,徑直前往太和殿。

太和殿外聚滿了聞聲趕來的官員,臉上是如出一轍的困惑與茫然。

許文壺經過門口,卻沒有停下步伐,而是直接拐入了體仁閣之中。

體仁閣作為太和殿的東廂,乃是天子私下召見大臣的場所,素日裡有禁衛把守。

但在此時此刻,所有的禁衛都去死守宮門了,進入體仁閣成了輕而易舉的事情。

許文壺帶著李桃花潛入體仁閣,沿著樓梯一直往上走,一直走到太和殿的最高之處,眺望窗外,足以俯瞰整個皇城。

許文壺用火摺子點亮燭火,又將那些名貴桌椅圍成一個圈,讓李桃花躲在裡面,對她認真道:「桃花,你在這裡好好待著,我算過了,整個皇城最安全的地方,應該就是這裡了。」

李桃花聽出了不對,連忙道:「把我留在這裡,那你呢?你要去哪?」

許文壺目光堅定,「陛下在火海中生死未卜,此時上朝必有蹊蹺,我要過去看是何情況。」

李桃花啟唇,想說「就不能不去嗎」,可她想到這呆子的脾氣,就知道說了也白說,便將到嘴的話又咽了下去。

話咽下去,李桃花的眼圈就紅了,怔怔看著許文壺,抿著唇不說話。

燭火跳躍,對上那雙泛紅的眼睛,許文壺的心疼了疼。

他抬手想去摸摸李桃花的頭髮,指尖即將觸碰的時刻,又猶豫地收回。

許文壺盡全力扯出一絲笑,用故作輕鬆的語氣道:「你我就只有一牆之隔,有什麼風吹草動你我都能同時察覺,要想見面,無非就是走兩步路的事情。」

李桃花還是不說話,垂著眼睛,表情悶悶的。

許文壺想了想,重新尋了個話題,刻意詢問道:「此事之後,想必朝廷要大為整頓一番,我也要有許多空閒時刻。桃花有沒有什麼想要的地方?天涯海角,我都與你同行。」

李桃花暗淡的眼眸頃刻便亮了,不假思索地說:「天盡頭。」

「天盡頭?」許文壺好奇。

李桃花道:「別說你納悶了,我自己說出來都覺得我腦子進水了。可在上次誤會我被毒蛇咬的時候,我真的覺得我要死了,死之前,我最想回去的地方就是天盡頭,也是奇了怪了,我明明那麼恨那個地方,做夢都想逃離那裡,為什麼還會想回去呢?」

許文壺見她一臉頭疼,不由笑了,輕聲道:「想回就回,我陪你一起回去。」

李桃花眼中含了笑意,看著許文壺的眼神越發明亮了。

許文壺猶豫半天的手終究還是伸了上去,摸了摸她的頭髮,溫柔地說:「桃花,我走了。」

李桃花點頭,看著他的眼睛眨也不眨,「我等你。」

許文壺深深看了她一眼,轉身朝著樓梯走去。

每走一步,他便感覺中間隔的萬水千山又多了一座。

三步之後,許文壺步伐停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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