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響起,怪物在大力撕扯皮肉。它暢快地茹毛飲血,片刻後,新娘聲嘶力竭的驚叫傳出廢墟。
濃煙與揚塵實在厲害,倒下的茅草頂擋住了路。白翎急得亂飄,幸好裴響發現了一處空隙,向他示意:「這裡。」
白翎立刻跟過去,果然有一條縫。
透過縫隙,只見鮮血橫流。新郎官早已氣絕,頭都被啃掉了半個,更別提淌了一地的腸子,以及到處亂飛的臟腑。
什麼東西在眼前滴落,原來是一坨碎肉濺在上方,血半凝不凝。白翎頭回直面如此富有衝擊力的吃人現場,不禁沉默了,退開點問:「新娘呢……」
裴響亦淺淺皺眉,半晌才道:「地上有一角蓋頭的碎片。那邊,還有一處空洞。」
白翎雙手撐著眼皮,再度往縫裡看。果然,一塊被扯爛的紅蓋頭掉在血泊中,旁邊是斷壁殘垣支起的間隙,恰好容一人通過。
怪物不見了,新娘子也無影無蹤。最大的可能是新娘子目睹慘狀,逃出破廟,怪物追了上去。
白翎正想繞到新娘逃走的破洞處,忽然聽見林暗的呼喚:「有人嗎?」
白翎還沒答應,便感到一陣天旋地轉。他整個人往上飄,似靈魂出竅,即將脫離夢境。
甦醒前的最後一刻,白翎硬是往新郎的殘軀周圍仔細觀察了一遍。
仙劍不見了。
新郎準備用來殺妻的仙劍,同樣不翼而飛。
—
白翎猝然坐起,第一反應是摸自個兒的腿。
太好了,他的腿腳俱全,而且依然在客棧華貴舒適的大床上。
白翎立即翻向床邊,去找師弟。不料裴響正躺在那兒,險些被他撞下地去。
兩人同時發出輕哼,白翎愣道:「阿響?」
裴響也睜開眼,頃刻間站到地上,踩著他這兩日鋪的被褥,面色微僵。
幸好,白翎猶想著剛才血腥又怪誕的夢,並未細究堅持打地鋪的師弟為何躺在拔步床邊緣,上前抓住他問:「蘭花,破廟,婚禮?」
裴響一怔,道:「去找徐景。」
他們二話不說,同時伸手向床頭衣架,取了外袍腰封,三兩下穿戴完畢。當他們躍上徐景客房的露台,門裡正傳出慘叫:「啊啊啊!」
白翎一腳踹向房門,試圖破門而入。
結果客棧的門質量太好,他並沒有像江湖豪俠一樣神兵天降,而是只踹出了一個窟窿,腿卡在裡面拔不出來了。
白翎:「……」
白翎面露震驚,心說怎會如此?!屋裡的徐景聽見動靜,發現門上嵌了條腿,嚎得更加慘烈。
一雙手從背後伸到肋下,把著白翎的腰,將人端了出來。
熟悉的被端的感覺,白翎眨眨眼,說:「謝謝阿響……」
少年人把他好好地放在一旁,望著他輕出口氣,而後把房門往外一拉。門十分輕巧地開了,原來是只能向外打開的,且根本沒有上鎖。
白翎面露微笑,佯裝整理儀容儀表,無事發生。
他踱步進了屋內,滿懷關切地問:「徐師弟,你怎麼了?」
徐景只穿著中衣,抱著被子面無人色。他哆嗦了好一會兒,總算擺正舌頭,語無倫次地說:「白仙長,我的房門長腳了……不對,有怪物要吃我!我、我的五臟六腑,啊,肚皮還在……等等我夫人呢?我是不是把她殺了!奇怪,我為什麼要殺她??不對不對,我什麼時候有夫人了???」
白翎與裴響對視一眼,同時看向桌上的劍匣。
蘭花的香氣猶在,不僅未散,還愈發濃烈,令人作嘔。白翎在面前揮了揮手,打開匣子,卻見裡面什麼都沒有,好笑地問徐景道:「你的新歡呢?」
「什麼?我……我的劍?」徐景總算平復了些,說,「一直收在劍匣里啊……我跟它還不熟,先讓它好好休息……」
話音剛落,徐景便在身側碰到了什麼東西。他一低頭,霎時如驚弓之鳥,大叫道:「怎怎怎麼在這!我睡前拿出來過嗎?!」
徐景連滾帶爬地下了地,回頭盯著床上,驚魂未定。林暗也攜其他的師弟師妹到了,諸葛悟手挽拂塵,悄無聲息地落在白翎和裴響身後。
眾人皆望向徐景的床榻,只見一柄仙劍斜插在被褥間。和徐景同住的師兄躺在另一側,被徐景鬼哭狼嚎了這麼久,竟然還一動不動,顯然也狀況不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