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當把他的劍鞘咬爛,吃光他偷藏的點心,就會仰著頭露出這樣的眼神。好像摸准了他不敢下手,摸准他會繼續縱容。
想到這裡,他表情越發冷沉,手掌撫在華燈的脖頸上摩挲,仿佛正思考該從哪裡下手。
常年練劍的手修長且有力,手掌寬闊,骨節分明,那層厚厚的繭子擦過華燈的肌膚,存在感分外強烈。
「嗯……」華燈敏感地瑟縮了下,眼神有一瞬失焦,「別動,難受。」
「這就難受了?」
沈晝停下動作,依然沒有放開。
這世間敢接近他的,挑戰他的,早就被他殺了無數次。只有這個人,一而再再而三,肆意踐踏他的底線。
而他居然縱容了,不可理喻。
「是什麼給了你錯覺,讓你敢這麼有恃無恐。」
「——你讓我很不高興。」
他垂著眼帘,眼底暗沉森然,投下的陰影將華燈完全籠罩,是極具壓迫感的姿態。
「那你……」華燈無意識咬了咬唇,黑黝黝的眼珠瞅著他,怯生生問,「你咬回來?」
沈晝殺人的氣勢一滯,像是沒明白聽到了什麼。
華燈給他做出示範,扯著自己的衣領露出完整的脖頸,指尖點點弧度並不明顯的咽喉,閉上雙眸,一副慷慨就義的架勢。
「就這樣,你咬回來?」她掂著腳尖,把脖子送得近了些。
沈晝條件反射地倒退半步,眼底卻無可避免倒映出她的模樣。
濕漉漉的黑髮貼在頸側,手指點著的位置,有一滴水珠悄悄滑落,順著纖長的脖頸,一直滾過鎖骨下方的小痣。
原來她這裡也有一顆痣。因為皮膚白,便顯得格外惹眼,簡直像引誘人去咬一口。更何況她還天真地閉著眼,好像他做什麼都可以。
沈晝不再退後,手指順著她的喉嚨向下,在即將觸碰到那顆痣的時候,驟然收了回來。
「想多了。」
他壓著眉眼,冷冰冰地說。
「小狗會咬人,我當然不能咬狗。」
華燈睜開眼,似乎在思索他話語的真實性,見他表情總算沒那麼可怕,這才舒了口氣,嘴角彎彎地說:「那你別生氣了。」
沈晝冷著臉:「我沒生氣。」
「怎麼沒有。」華燈嘆息,一副你別想騙我的架勢,「你看你,氣得耳朵都紅啦。」
沈晝霍然轉頭,平靜的眼底就此打破:「閉嘴!」
華燈靜了會,忽然「哇」的一聲。
發現自己能發出聲音,她拍著胸口笑眯眯:「嚇死我了,還以為你用傀儡術了。」
沈晝笑了聲,他緩緩道:「你說得對。」
「忘掉。」他抓住華燈的肩膀,多少有點咬牙切齒,「把剛剛的事,全都忘掉。」
眼看著華燈瞳孔渙散,沉睡在他臂彎里,他這才將人攔腰抄起,放到了池邊的矮榻上。
轉身時,透過水紋蕩漾的池面,他看清了自己的樣子。
熟悉的令人憎惡的臉,分明浸著戾氣,偏偏耳根早已紅透,無論如何都消不下去。
「礙眼。」他吐出兩個字。
一道劍光划過,水池激起數丈高的波瀾,水花四濺,打濕整間密室。
結界籠罩著華燈,她安然沉睡,沈晝卻完全被冰水打濕,靜立片刻後,抬腳朝門外走去。
他踹開鐵門,邊走邊烘乾衣裳,長發垂散在身後,黑白對比鮮明。
一路走到大殿外,他對著牆角揪花朵的今澤也踹了一腳,居高臨下道:「把宮裡的醫師和煉藥師都找來。」
今澤跌了個猝不及防,聞言憤怒地跳起來:「找就找!」
他飛快地跑遠了。
沈晝留在原地,無波無瀾地站了好一會,屏息默念劍訣。
一柄心劍從他體內凝練,懸浮在抬起的手心,就在他即將握住之時,竟毫無徵兆地倏然破碎。
沈晝的手掌攥了個空。
這結果不出意料,他放下手,心底卻難以克制地生出些許煩躁。
……他本不該如此。
他所修劍法名《萬古》,橫亘時空,可腳踏天道,藐視日月。他所修劍心名菩提,自微茫處誕生宏大,自宏大處俯瞰微渺。
其劍剛不可催,其心洞若琉璃。
所以——
沈晝面無表情地想。
究竟是修行的哪一步,出了差錯?
……
今澤把醫師和煉藥師都找了過來。
十幾個人站在沈晝面前,心情是一樣的忐忑。
按照他們的級別,本來夠不上見這位大人,可今天少主突然把他們叫了過來,該不會馬上就得寫遺書了吧?
正當他們驚慌不定之時,就聽沈晝開門見山說:「我要一份能壓制我真氣的丹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