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沈晝依然是那副表情,語氣輕慢地道,「那我也讓你——『看見』吧。」
虞蘅愣了下,她本來看著沈晝的眼睛,想要等他露出崩潰的神色,可她沒有等到,反而看到那雙眼變成深不見底的漩渦,而她被吸入漩渦中去。
她「看見」了,看到了沈晝的記憶。
她看見時空流轉,滄海桑田,山河倒懸,大道傾覆。她看見無上天道,看見芸芸眾生,看見所有不該看見的一切。
她抱著腦袋,卻發不出嚎叫,超出承受能力的信息傾軋著她的大腦,讓她完全喪失理智,變成一個瘋子。
很快,她的目光完全呆滯了,靜靜地躺在地上,只有喉嚨還發出嘶啞的嗚咽聲。
沈晝嫌惡地抱著華燈轉身,聲音傳入她腦海:「你該死了。」
「是。」仿佛找到什麼希望,虞蘅忽然坐了起來,機械地喃喃自語,「我…我該死了。」
她攥緊手掌,靈力悉數匯入靈府,無限堆積,然後……
她自爆了。
自爆的血肉濺到滿地都是,但都被沈晝隔絕在外。
他無波無瀾地坐下,扶著華燈,讓她躺到自己腿上,而後手掌朝劍刃一抹,汨汨血水流出。捏著華燈的下頜,他將鮮血盡數灌入其中。
時間緊急,煉出解藥前,唯有他的血可以壓制真氣,壓制戮仙散的毒性。
然而華燈的身體仍然滾燙,高熱不退,他叫她的名字也聽不見,雙目緊閉的樣子痛苦極了。
不夠。沈晝甩了下手掌,封住傷口,然後從華燈的乾坤戒里取出一把匕首,一隻琉璃碗。
他一手端著碗,一隻持刀,面不改色捅進自己的心臟。
心頭血順著匕首滴落,很快填滿半碗。他餵給華燈,錮著她的下頜讓她咽下去,反手又插了一刀。
整整一碗半心頭血,華燈肌膚上燃燒般的紅色總算消退了些。
但還是不行,她抵抗不住真氣的衝擊。
所以沈晝張開天目,飛速默念一串法訣,無數星光在他身側流淌、起伏、爆裂,匯聚成涓涓細流,包裹住華燈。
她的境界開始從金丹逐步上升,金丹初期、金丹中期、金丹後期。
修士修行,皆受天地法則制約,只要改變針對華燈的天地法則,就沒有什麼能束縛她。
秘境之外,蒼穹滾下怒吼,震天徹地的雷鳴接連炸響,九道天劫即將劈落,懲罰這任意妄為的邪道修士。
沈晝聽見了,他還在繼續。
華燈終於突破最後一層瓶頸,抵達金丹巔峰,真氣被徹底融入靈府,她的身體不再燙得嚇人。
天雷醞釀成形,沈晝神色平靜。
逆天而行那麼多次,也不差這一回。
他說:「烈天,去讓它安靜。」
黑劍錚鳴一聲,嗖地消失在原地,直衝雲霄而上。
秘境外,好不容易趕到的青陽宗掌門簡直要跪了。
他恨鐵不成鋼地說:「你們找我幹嘛?找仇策劍尊啊!這秘境的陣法都他設的,我哪懂這個!」
旁邊的長老支支吾吾:「可是仇策劍尊尚在閉關……」
「一群廢物!讓開我來吧!」掌門不耐煩地抄起袖子。
忽然,頭頂一聲巨響,黑紫色的雷光劃破長夜,眾人皆仰頭震驚。
一萬年前,四九天劫消弭,從此九州只有衝擊渡劫期的修士才會遭遇雷劫。
長老大喜道:「恭喜掌門,即將突破!」
掌門面色鐵青:「老子是合體中期,突破你個鳥啊!還不快跑!肯定有大事發生!」
正當他們紛紛施法轉移時,突然天色完全黑沉下去,什麼動靜都沒了。仿佛有人升起一張大網,將所有閃耀的雷光,盡皆吞吃入腹。
長老們目瞪口呆。
青陽宗掌門也愣了會,然後叨叨著轉了兩圈:「有邪祟啊,肯定是有邪祟,咱們該找人驅邪了!」
……
華燈的修為維持在金丹巔峰,沈晝沒有繼續灌輸法力。
她不像今澤,今澤吸收過教主那老東西的身體,所以能在他的手段下,直接提升到元嬰。華燈的身體承受不了。
不過金丹巔峰也夠了,手背碰了碰華燈的臉頰,溫度已經完全正常。
虞蘅的話還迴蕩在腦海里:「等她醒來,你就該知道她有多麼厭惡你,多麼噁心你。」
看見那樣的過往,沒有人會不排斥。
等她醒來,就是他該離開的時候了。
他會為她消去這兩天的記憶,也可以連同關於他的所有一併抹除。
他走了也無所謂,給她留下一年份的天元丹,然後再讓今澤為她煉製一份丹藥,壓制合歡聖體的發作。
這樣就夠了。
沈晝抬眼,法力從身上飛快四散,仙級陣法以他為核心,即將徹底成形,秘境顫抖震動,隨時要分崩瓦解。
走之前,為她毀了這片秘境吧。
「唔……」
懷裡傳來低低的動靜,他眸中血色一清,重新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