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晝撫摸她的背,仿佛安撫小孩一般,拂去她的傷痛,為她一刻不停地治療著。
他太熟悉這裡,一炷香後,他雙臂環住華燈,帶著她重重落地。
視野猝然明亮。
*
華燈醒來時,身處一間清雅的木屋內。
她第一時間尋找沈晝的身影,只見窗戶大敞著,細雨紛紛灑灑。
窗邊坐了個瘦弱的小孩,看清的一霎,她瞪大眼睛。
居然是小時候的沈晝!她又進到記憶里了嗎?
可很快她就發現不對。因為先前所見的小沈晝溫軟可愛,眼前這個卻仿若木偶,只會空洞地盯著前方。
隨即她聽到一個男人的聲音,清澈乾脆:「小孩,你真的不會講話嗎?我看你嗓子好像沒毛病啊。」
「哎,肯定是沒人教你。來,跟我學,師—父—師—父—」
男人不厭其煩地重複。
華燈瞬間明白過來,這的確是回憶,不過是薛子非的回憶。
可惜這個視角,根本見不到他的樣子,華燈真的很好奇,這位傳說中的師父究竟長什麼樣。
薛子非晃到了小男孩面前,繞著他轉了一圈:「不應該啊,難道你耳朵也有問題……咦,你在看我的劍嗎?」
隨著他的動作,男孩的視線發生了改變,始終落在他腰間的仙劍上。
薛子非想了想,把劍摘下遞給他:「你小心點,別弄傷自己,這劍可是——」
他馬上就說不出話了。
因為男孩握劍的一剎那,四周風聲停歇,窗外雨點凝固在半空中。
男孩伸手,接住一滴雨水,仙劍鏘然出鞘。
靈氣奔涌而來,他感悟劍道,突破金丹期。
「劍。」這是男孩說的第一個字。
畫面如水紋散去,周圍化作一片空白,華燈面前出現一扇再普通不過的木門。
她遲疑少許,推開門扉。
門後又是新的景象,她仍舊在薛子非的回憶里。
沈晝還是五六歲大小,抱著比他人還高的長劍,面無表情坐在門口的台階上,低頭看螞蟻搬家。
很快他就看得失去耐心,抬腳想要踩死螞蟻,不知為何又放下。
薛子非從背後拍拍他的肩,笑著道:「徒兒,看為師給你帶了什麼回來?叫花雞,小孩都愛吃!」
「滾開。」
薛子非笑嘻嘻地說:「那我滾之前你能不能先告訴為師你的名字?」
沈晝冷冷地說:「沒有。」
薛子非摸著下巴:「沒有名字?沒有名字就跟我姓吧,給你起個名字叫……叫『無』吧,反正你什麼都沒有!」
「隨便。」
畫面再度改變,又一扇門出現,華燈照舊開門進去。
沈晝站在槐樹下,身姿已然相當高挑,但面容稍顯稚嫩,約莫十三四歲。
依舊是不苟言笑的模樣,只是眉眼間多了幾分桀驁不馴的張揚。
薛子非打量他片刻,猛然尖叫:「你、你你你——你突破化神了?!」
「別喊了。」沈晝抱著劍,不耐煩地說,「我元嬰的時候你就打不過我,是不是化神有什麼區別?」
薛子非失語片刻,爆發大笑:「我這就告訴掌門師兄、二師兄、三師姐、四師兄……」
他數了一大通,末了說:「我徒弟這麼天才,他們不得羨慕死!」
沈晝安靜地聽著,他的眼裡亦有笑意,更多的卻是莫名的落寞。
「薛子非。」他忽然輕聲說,「我又想起些之前的事。」
薛子非本來轉身要跑,聞言驟然回頭:「什麼事?你五歲以前的事?」
沈晝搖搖頭,說:「沒什麼。」
回憶到此結束,華燈推開第三扇門。
這次的沈晝,幾乎已經是她後來熟悉的模樣了。
他沉默地坐在東海岸邊的斷崖上,薛子非跳過去拍他的肩膀,他也只是淡淡地躲了一下,沒有回頭。
「我就知道你在這!」薛子非坐到他旁邊,「看日落呢?確實挺好看的,你以前就愛來這。」
沈晝目視前方,夕陽染紅他的瞳孔,他說:「你為何要來?掌門他們沒攔你?」
薛子非道:「掌門師兄才不會攔我,二師兄雖然勸了,但最後還得聽我的!」
說著拿出一壺酒,在沈晝拒絕之時,仍鍥而不捨硬塞給他:「喝吧,我的徒弟就該喝酒,使勁地喝!」
沈晝接下酒壺,卻看著他不說話。
薛子非笑道:「看我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