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她說完這句話, 像是又有什麼東西打翻了, 溫熱的暖流滲出指縫, 明明不燙, 她還是飛也似地縮回了手。
身上是熱的, 衣服也濕漉漉的,她埋怨道:「你又把我衣服弄髒了。」
沈晝扯過一旁的外袍給她蓋上,說:「賠你套新的。」
他的外袍過於寬大, 披在她身上, 輕易將她完全罩住。
華燈將髒了的衣物換下去, 從外袍中探出腦袋:「我對你的審美不是很放心。」
但顯然,沈晝從不懷疑他的審美,而是直接問:「想要什麼顏色?」
「唔……紫色吧。」華燈揪著外袍一角, 「你今天是衣服是紫色的, 我想要情侶裝。」
最後一個詞沈晝沒聽過,卻很快理解了,答應她:「好。」
又伸出手:「你的禮物呢?」
華燈神秘兮兮:「你先閉上眼。」
沈晝:「睜著眼不能送?」
華燈推了他一把:「你快閉上。」
沈晝嘖了聲,閉上眼。
華燈確保他沒偷看,先換了身衣裳,然後從乾坤戒里取出一個盒子, 咔嗒一聲打開。
她繞到沈晝身後,捉住他髮帶尾端,輕輕一拽。
三千青絲傾瀉而下,溫順地落入她手中。
他的頭髮並不像她一樣,天生就又直又滑,而是帶著輕微捲曲的弧度,發梢微微晃動。
華燈將他的頭髮重新束起,這才取出一面鏡子,對他說:「好了。」
沈晝睜開了眼。
鏡子裡的人還是原來的樣子,但他一眼就發現了不同。
他熟悉的髮帶不見了,換上了新的,依舊是紅的,卻不再是鮮血般深沉的顏色,而是如華燈平素愛穿的衣裳一般,紅得像火,像朝陽。
紅色之上,還有銀色絲線輕盈遊走,勾勒出山茶花的圖案。
那條舊髮帶被華燈纏繞到他手腕上,另一端連著她的手,兩人十指相扣,她說:「現在你有兩條髮帶了。」
她無法幫他忘記過去的事,那些加諸他身上的事確乎已經發生了。她想他大約也沒打算忘記,否則不會日日帶著這樣的遺物提醒自己。
但她還是希望他知道,這世上有很多別的東西,不止存在於過去,存在于思念里。
沈晝抬起眼帘,鏡子裡髮帶感受到她的呼吸,輕輕向前揚起,似要來親吻他的臉龐。
……
馬車一路駛向華府。
華家大門口,一對中年男女,牽著年約六七歲的小女孩,正焦急等待著。
小女孩嘴裡嚼著糖,時不時問:「娘親,阿姊什麼時候到呀?我好熱啊。」
女人道:「快了快了,你阿姊說還有一刻鐘。」
女孩:「可我們好早就出來等了。」
男人笑道:「因為你姐夫也要回來呀,要讓他明白,你阿姊有的是人疼。」
女孩說:「阿姊的相公嗎?他會給我帶好吃的嗎?」
女人道:「別想了,我特意叮囑過你阿姊,不准再給你帶糖,糕點更不准。」
女孩跺著腳發出哀嚎。
這時,餘光瞥見什麼,女人趕緊堵住她的嘴:「別鬧了,你阿姊回來了,別叫人看笑話。」
女孩也不假哭了,趕忙立正站好。
馬車徐徐落下,停到華府門前。
車門打開,先下來的是月牙和月滿,向華父華母問過好,便帶著華燈送回來的禮物,抬往府內。
繼而走下來一個高挑的男人,回身牽起他們女兒的手,這才朝他們走來。
華家父母的表情都有微妙的變化,不動聲色打量眼前的男子。
華燈毫不擔心,她全家都是顏控,現在沈晝撤掉了易容術,完全能夠應對。
果然,她父親率先傳遞出善意的信號:「這就是小沈吧?果然相貌堂堂,一表人才!」
沈晝挑了下眉,對新的稱呼感到有趣。
他道:「崔先生比華燈說的更年輕。」
華燈愣了下,看他的眼神變得驚恐,簡直懷疑他被奪舍了。
她什麼時候和他聊過她父親!
她爹姓崔,以前是個教書先生,後來雖然從商了,還是更喜歡別人稱呼他為「先生」,可這事她絕對沒說過,夢遊也不可能說。
她父親頻頻頷首,捋著鬍鬚道:「小沈是個好孩子,難怪我女兒眼高於頂,能對你青眼有加。」
華燈抽了抽嘴角。
好在她母親還沒什麼表示,不咸不淡道:「既然來了,就先進去吃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