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湛垂眸看著她與他相扣的手,瘦削的下頜不再緊繃。
宋婉瞧著他的模樣,幾不可察地鬆了口氣。
「喲,小夫妻就是蜜裡調油!」路過的大嬸掩唇笑道,「才成婚不久吧?」
宋婉看向那粗布衣裙的婦人,是很普通的婦人,和原先府里那些愛八卦愛搬弄是非卻也最最為熱心的婆子一樣。
她甜甜地應了聲,「嗯,才成婚不過月余呢。」
「我就說嘛,你們打哪來啊?不是本地人吧,看這後生俊的喲,都比我隔壁那新媳婦還俊!」婦人道。
宋婉側目看了看沈湛過於俊美的側臉,那優越的稜角,英挺的鼻樑,俊美到極致的眉眼,乍一看去的確是有幾分女氣。
可他凶的時候……跟陰柔完全不沾邊。
那種能夠用一個目光就壓的人芒刺在背的侵略感,她可是領教過的。
想到這,她十分自覺地誇讚,「是啊是啊,我夫君天下第一俊美!」
在她坦然大方的讚美中,沈湛的表情雖然鬆動,卻還是不自覺地側過臉,低聲道:「先走。」
宋婉挽著他的手臂,和婦人告了別,煞有介事道:「我夫君就是曬太陽曬少了才看著比女子還秀氣,我這不就帶他多出來走走嘛,我們先走了!」
沈湛耳膜鼓譟,竟微微有些眩暈,只覺得被她牽起的手逐漸發燙。
心頭也發熱。
她坦然承認了他是她夫君。
「看吧,我就說你長得俊,這是長期在王府里捂的,若是到大街上來,不知迷死多少小姑娘小媳婦的。」宋婉道。
沈湛咳咳了兩聲,「沒你說的那麼誇張……」
找了一處茶亭,二人坐了下來,宋婉道:「這可怎麼辦,總不能走回雲州去?我一會兒再去趟官府吧,世子,你可有什麼能證明自己身份的信物?」
二人身上沒幾個銀子,沈湛身體又病弱嬌貴,宋婉怕極了沈湛再像上次那樣發病。
沈湛噙了口茶,淡淡道:「不必再與那些人多費口舌。」
宋婉看著他胸有成竹的淡然模樣,心道是自己多慮了,世子他老人家必有妙計,下意識道:「那我們現在去找哪位大人?」
沈湛放下茶盞,看著她道:「我餓了。」
宋婉:「……」
她腦海中浮現墨大夫的話,「世子不能餓,也不能傷食,否則……
宋婉看著沈湛蒼白瘦削的臉,嘆了口氣。
「這是?」忽然對桌的女子朝宋婉招了招手,而後走上前來瞪大眼睛,「你怎麼到金匱城來了?」
宋婉抬眸看清來人後,臉色陣陣泛起了白。
過來打招呼的女子喚為陸柔,本是青州通判的庶女,與她也算是手帕交。只是半年前因為一則婚事,二人鬧掰了。
那時她已識得珩舟,並不想應承嫡母安排的婚事。
說起來那婚事還真不賴,是金匱的富戶。
士農工商,商雖為末位,若說嫁娶,去富庶商戶家做主母,確係當時的她最好的選擇。
然而,宋婉還是拒絕了。
珩舟,珩舟……
情竇初開的少女,是很難摒棄第一次動心之人的。
當時珩舟受了傷,躲在她房中養傷,就算是為了報他的救命之恩,她也絕不能在那時許配人家,女子配了人,就得躲羞,關在繡樓里一直到嫁人前都不能露面。
這樣她還怎麼去給珩舟買藥換藥了?
當時對於宋婉的拒婚,金匱富戶李風霽李公子覺得蒙受了奇恥大辱,不僅不放棄,還較上勁兒了,非要求娶她不可。
宋婉絕食明智,說是誓死不願嫁商戶。
卻不知這話怎麼就落到了李公子耳中。
後來李公子竟與陸家結了親,陸柔得知宋婉先前的拒親,生了好大的氣,心中到底憋悶的很,都是庶女,嫁商戶做主母已是極好的選擇,自己頂滿意的婚事,怎就讓她這麼瞧不起?
如此一來,手帕交算是徹底絕了交。
說起來,宋婉已一年多沒見過陸柔了。
陸柔如今珠玉簪首,滿面紅光,身著鎏金織錦百褶裙,身上披的袍子袍角墜著珍珠和瑪瑙,行走間閃爍著光芒,身後跟著四名小廝四名婢女,簇擁著她走來,富貴無比。
而且出行不用幃帽遮面,想來這便是商戶家的自由自在。
宋婉見昔日好友嫁的好,羨慕是有的,並無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