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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那場無妄之災,洛箏決心不再寫劇本。

「寫個劇鬧出這麼大動靜,頭都痛。以後我還是接著寫我的故事吧。」

祁靜卻不這麼看。

「話劇的效果比書面故事要好許多,一旦成功可以引發轟動。現在上海人對戰爭能不能勝利都持懷疑態度,落水的人越來越多,悲觀情緒瀰漫,雖然個人力量小,我覺得還是應該做點什麼,哪怕稍微鼓舞一下士氣也好。至於審核問題,只要掩飾得巧妙,還是能通過的。」

洛箏還是搖頭,一來,她心知這回能脫險多虧馮少杉,但她不能指望少杉次次出手救自己,二來,接手的第二個劇本她雖然勉強完成了,卻並不覺得滿意,然而也無可奈何。

「味道全變了。寫不出構思時想要的那股氣勢。」還是心有餘悸的緣故,再也無法全情投入。

祁靜靈機一動,「那這樣好不好,我來寫,你教我?」

她有這熱情,洛箏自然無法拒絕,兩人說好每隔三天碰一回面。

寫劇的簿子打開在第四頁,比洛箏前幾日來看到的僅多了一頁紙的內容。祁靜滿臉煩惱,洛箏不覺笑起來。

「別強迫自己了,寫不出就歇會兒吧。」

正是下午茶時光。洛箏來的路上買了幾樣點心,祁靜這裡茶和咖啡都不缺。

「我在裡面時看見一個人。」她遲疑著告訴祁靜,「很像你認識的中村。」

祁靜意外,「你說在陸軍特務處?」

洛箏點頭,講了當時的情形。

「他穿那種戴肩章的軍裝,看樣子不像普通士兵。」

祁靜蹙眉追問:「你見到他臉了?」

「沒有,只是側面和背影,他走路的姿勢有些特別,我在慈仁堂時留意過。」

祁靜便笑著搖頭,「不可能!我認識他好多年了,中村就是個銀行職員。他還說,戰爭繼續打下去的話,他有可能會應徵入伍,那樣我們就成敵人了……他說這些話時很傷感。」

洛箏不便再說什麼,也許的確是自己看錯了。有時她會覺得祁靜很矛盾——恨這場戰爭,也恨日本人,但不妨礙她為自己的日本朋友說話。

也不代表她就是愛上他了,洛箏心想,祁靜對朋友都有一種母雞護崽似的保護欲。

「你後來去見過馮先生沒有?」祁靜問。

洛箏點頭。

祁靜感嘆,「是該好好謝謝他。你不知道當時那種誰也靠不上的無力感,救不了你,連見一面都難。我真怕他們什麼都不問,就偷偷把你給......這種事以前不是沒有過。後來就聽說馮先生一刻不停在為你運動,到底把你救了出來。我聽說過一些混蛋,出了事把太太丟在這裡,自己跑路。相比之下,馮先生很有擔當。」

洛箏主動去找馮少杉,帶上了她這些日子攢下的大部分積蓄。

「我知道這些錢遠遠抵不上你付出去的,剩下那些,以後我再慢慢還你。」

馮少杉無論如何不肯收她的錢,但洛箏很堅持,他只得將羽田的事說了出來。

「我得罪過羽田,他抓你不過是藉機報復我。是我惹的禍,救你也是應當的。」

洛箏道:「你也可以不管我。」

他笑起來,帶著詫異的神色,仿佛在問:「可能嗎?」

也許始終記著離婚事實的只有她而已。洛箏低下頭,她總是虧欠他,即使離了婚也一樣。

少杉望著她,低聲說:「我以為你不會來找我了。」

洛箏一下便懂了,他在怨自己沒上他的車。

「那天,我和小祁講好......」她試圖解釋,顯得笨拙。

「我明白,」少杉打斷她,「他們是朋友,而我跟你,已經什麼都不是了。」

「不是這樣的!」洛箏蹙眉。

她一直警惕於被少杉重新納於羽翼之下,命運卻一再戲弄她,反覆將他們捆綁在一起。她當然是感激他的,因而也更沮喪,仿佛離婚僅僅是他哄她的又一種手段。她不願當場向他表達謝意,那種情形下面對少杉,也許她會痛哭失聲,那樣他就更覺得自己離不開他了。

不過那只是一瞬間的想法,洛箏很快就後悔了,她表現得像在賭氣,也很無禮。

「你和他們,是不同的。這些年,你護著我,包容我,即便我惹你生氣,你也總能原諒我……我把你看作親人,以前是,以後也是。」

「萱萱……」他動容,滿腔怨氣化作似水柔情。

洛箏眼圈紅了,低下頭去,「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我這條命是你救的,以後若有機會報答,萱萱一定在所不辭。」

馮少杉情不自禁捉住她的手,柔聲說:「如果你真想報答,就回來,回我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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