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離微微一笑:「如此擔心我的安危,長老倒真是心善之人。只是長老如今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有精力擔心我的安危,不若先擔心一下自己吧。」
「你……」雪浦氣得渾身直打哆嗦,她強迫自己鎮定下來,一遍遍地告訴自己切不可衝動行事,便軟了語氣:「不知符太卜可否予我戴罪立功的機會?」
「本座倒是要聽聽,長老還有何話要說。」符玄雙手環胸,做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溸湍……長老。」雪浦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這四個字,臉上不屑的神情任她如何掩飾都掩飾不住,索性也就不再費心調整情緒了,便冷哼一聲道:「我可以帶符太卜前去解救溸湍,以免他遭了韶英的毒手。」
符玄尚在猶豫。
雪浦趁熱打鐵道:「溸湍並非為我所囚,韶英恨極了他,將他囚於古海之底,日夜嚴刑拷打。卻又不肯讓其立即死去,以岱輿當歸和伏冬桑以及波月水參為其續命。又抽其持明髓,令其飽受摧殘。只是古海水質殊異,若非持明,凡人皆不可深入古海。」
符玄冷笑道:「長老此番話,莫不是為了拖延時間?或是藉機將我與先生二人,囚於古海之底,不見日月?」
「符太卜多慮了。」雪浦已經平靜了下來,胸有成竹道:「若是太卜不願,溸湍長老即刻便會死去。」
第64章 嗯,沒錯,肯定是這樣
「……」
符玄一聲冷哼:「雪浦長老嘴上說得好聽, 美其名曰戴罪立功,實則是威逼脅迫。你們持明族的長老都如此不顧及自己的臉面問題嗎?以後若是出門,切勿說自己來自羅浮, 本座丟不起這個人。」
鍾離微微一笑。這個渾身上下紫不溜秋的小娃娃,輸出能力倒是一絕,怕不是跟景元學的。只是景元顧及著身份, 只是暗諷而已。而這位符太卜, 則是明晃晃地嘲笑。
然雪浦卻是心平氣和地聽完, 縱然垂在衣袖中的手緊握成拳, 面上卻仍不顯分毫,她輕輕地舒出一口氣:「隨太卜大人如何猜想,不論是戴罪立功也好, 威逼脅迫也罷, 我只問二位一句,去還是不去。」
此言一出,鍾離倒是來了興趣。原是雪浦計劃將自己也帶入古海。先前她提出時,鍾離以為這只不過是雪浦的緩兵之計或是意圖將符玄作為人質, 用以脅迫羅浮就範。雖然從符玄方才對雪浦的冷嘲熱諷中不難猜出她自然而然地將自己與她劃為一體,但鍾離覺得雪浦估計不會這麼想, 甚至還會千方百計地阻止自己隨符玄一同前往, 以免自己從中作梗。不料, 雪浦話中的「二位」倒是說得坦然, 似乎是一早打算好了, 並無半分退而求其次的意味。
鍾離抱了抱胳膊, 輕輕挑眉:「長老這番話, 不像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雪浦沒有說話, 只是靜靜等待著符玄和鍾離的回覆。符玄雙手環胸, 若有所思。
龍師長老大多心懷鬼胎,心術不正。溸湍長老算是其中的一股清流,對持明族有著舉重若輕的作用。若是羅浮連他都保不住,持明族的頹廢之勢就更加難以遏制了。若是持明族日益衰敗下去,被古海之水封印在鱗淵境洞天的不死建木又該如何交由何人守望。
符玄不由得輕嘆口氣。這場看似只是發生在龍師內部的爭權奪利,實則與羅浮緊密相關。這波月古海,她是非下不可了。然猶豫至今,她並非擔心自身的安全,只是唯恐處理不當,不僅連溸湍長老都解救不出來,就連自己也會身陷圇圄,成為龍師長老威脅他人的籌碼。
舉棋不定之際,符玄不由得看向鍾離,徵求他的意見:「先生有何良策?」
鍾離抿了抿唇角:「全憑太卜決策。只是若是太卜決意前往,我自當跟隨。有我在,太卜也可放心些。即便後來事與願違,沒有救出溸湍長老,我也可保證太卜大人的人身安全。」
符玄瞧著鍾離,覺得此人甚是怪異。若說他是袖手旁觀,置身事外,他又承諾會和自己結伴而行。但若說他是同行之人,他又缺乏主觀能動性,從不自己決策,而是將主動權交由他人之手。說句不中聽的,這種感覺很像是僕從關係,而非朋友之誼。
但細數下來,她與鍾離不過才見過兩次面而已,確實也算不得什麼朋友,充其量算是熟悉的陌生人而已。他會承諾保證自己的人身安全,也不過是看在景元的薄面上而已。莫非,他與景元相處時也是這種十分怪異的僕從關係嗎。然觀其器宇軒昂的氣質和不卑不亢的談吐,怕是帝弓司命現身,他的神態也和現在無異。既不會顯得過分謙卑,也不會顯得目中無人。仿佛不管身份地位如何高貴如何輕賤,他都是這副雲淡風輕的樣子,一視同仁。也仿佛無論你做出何種決定採取何種方式,他都有把握為你妥善處理衍生出來的各種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