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要用往常的手段怯怯弱弱地說上一句:「妾身見不到婆母平安歸來,不願回府。」
薛賾禮卻先一步吩咐冬兒道:「送大奶奶回去。」
說完,他就別過臉去繼續帶著人找尋唐氏的蹤影,根本不給蘇莞絲任何解釋的機會。
時至此刻,再遲鈍的人也發現了薛賾禮的異樣,更何況蘇莞絲還自詡十分了解薛賾禮。
她抬頭望著薛賾禮遠去的身影,什麼話都沒有說。
冬兒已匆匆趕來,道:「奴才送大奶奶回府。」
薛賾禮顯然是不允許蘇莞絲繼續留在普濟寺里。
蘇莞絲穩了穩心神,將面上的驚惶之色死死壓下,而後才對冬兒說:「好。」
回薛國公府的路上,冬兒與她透露了許多消息。
譬如說今日她與唐氏出門沒多久,薛賾禮就到了京城。
似乎太子事先得知了康王與三皇子作亂的消息,便急遣薛賾禮回京平亂。
薛賾禮埋伏在京城裡的線人得知康王派兵去普濟寺,再加上冬兒瞧見了普濟寺方向炸出的花火,薛賾禮這才帶著冬兒趕來救人。
「世子爺此次回京,可有帶什麼人回來?」蘇莞絲問道。
冬兒搖搖頭,還道:「世子爺一回府就問起夫人,瞧著還是很在意夫人的……」
蘇莞絲聽後心裡愈發想不通。
算算日子兩人也有五六個月未見了,薛賾禮在寫給蘇莞絲的家信中直白又猛烈地表述過她的情意。
可見了面,他卻變成這副冷冷淡淡的模樣。
實在是奇怪,說不出的奇怪。
按道理說,薛賾禮尚未與唐氏見面,即便要冷淡,也冷淡得太早了些。
蘇莞絲想了又想,心裡只浮起一種可能。
那就是薛賾禮誤會了她與康王之間的關係。
這倒不怕了,蘇莞絲行得正坐得直,與康王沒有半分私情。
想來只要好生哄一哄,他也能消氣。
只是唐氏……唐氏目睹著她殺了康王的黑衣人,金嬤嬤死得也不湊巧,這事才最難解釋。
冬兒見她蹙起柳眉,一副擔憂不已的模樣,立時道:「大奶奶放心,奴才受雲枝提點,已經告訴說世子爺您去普濟寺為世子爺祈福誦經,還虔誠寫下佛經一事……」
薛賾禮異於往常的冷淡,連冬兒都瞧了出來。
蘇莞絲聽後嘆息一聲,只道:「多謝你了。」
冬兒聽後只赧然地說道:「奴才只盼著世子爺和大奶奶能好好的。」
蘇莞絲聽完這話,淡淡愁緒攀上柳眉。
她也想好好過日子,只是今日的事只怕不能善了。
薛賾禮愛她疼她,但他愛的是蘇莞絲精心扮演出來的柔弱純善女子,而非她的本性。
若他發現她的本性是比唐夢蝶更陰狠,比史清蘭更不擇手段,比蘇妙嫣更不知廉恥的人,他會不會懊悔娶她為妻?會不會厭棄她?
她本就子嗣艱難,休棄她甚至不需要過了宗祠的明路。
蘇莞絲自嘲地想,她才因做回自己而痛快高興了一瞬間,換來的代價就是她無法承受的苦痛。
她費了這麼多心力才走到今天,不想功虧一簣。
如此想著,蘇莞絲便開始思索脫身的法子。
若唐氏出了事,她需要尋一堆理由來向薛賾禮證明她已經盡全力救助了唐氏。
唐氏的不測,與她無關。
若唐氏沒出事,她需要解釋和證明的地方就更多了。
才從鬼門關里活了下來,她見了自己的夫君卻只歡喜了一瞬,隨後便要絞盡腦汁地想著自己的出路。
這一刻,蘇莞絲的心口漫出深深的無奈。
除了繼續偽裝下去的疲累,她更有一股身如浮萍無處可依的倉惶,攥在手心的富貴也是稍縱即逝,當真可笑。
罷了,車到山前必有路。
命運一向對她薄冷無情,她又何曾認輸低頭過?
此時氣餒,尚且太早了些。
*
一個半時辰前,蘇莞絲讓唐氏乖乖躲在灌木叢里。
可唐氏膽小,一來是不敢與金嬤嬤的屍首同處一地。
二來是她才被蘇莞絲狠狠嚇了一回,也因為那兩個黑衣人的話十分懷疑蘇莞絲的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