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你快去吧。」薛賾禮竭力掩飾,儘量不顯露出自己的難堪與失落。
可冬兒眼睛極尖,又十分了解薛賾禮,一瞧就瞧出了些端倪。
他輕聲問道:「莫不是大奶奶身子不適,不讓世子爺宿在內寢了?」
薛賾禮沒有回答,一時間還有些惱火,只道:「就你多嘴。」
冬兒忙噤了聲,瞧著薛賾禮不似要離開松柏院的樣子,他便試探著開口道:「爺要不要去耳房坐一坐?」
「雲枝不是在裡頭?」薛賾禮沒好氣地說道。
雖然主僕有別,可雲枝不僅是蘇莞絲的心腹丫鬟,還懷著身孕。
他再不濟也不能跟個孕婦爭搶休息之地。
「讓人去清掃廂屋,我在院裡走走就是了。」薛賾禮說完,便背著手走進了伸手不見五指的庭院裡。
冬兒領命而去,進了耳房後將此事說給了雲枝聽。
「等我打掃好廂屋,再來伺候你安寢,好不好?」冬兒說著便要離去。
誰知雲枝卻喚住了他,只道:「你先等等,快坐下來說話。」
「爺還在等著我呢。」冬兒嘴上這麼說,身體卻很誠實,立時坐下來耐心地聽雲枝說話。
「夫君。」雲枝輕輕柔柔地笑道:「你覺得大奶奶為什麼不讓世子爺進屋睡?」
冬兒疑惑地答道:「難道是世子爺在什麼地方惹惱了大奶奶?」
雲枝搖搖頭,只道:「並非如此。大奶奶受了這麼多委屈,若這麼輕易地就讓世子爺進了屋、成了事,往後世子爺若再動不動就生氣暴怒,一言不合還要動手,這可怎麼辦才好?」
「你說的是。」冬兒想起那夜蘇莞絲脖頸間觸目驚心的傷痕,心裡也只剩慨嘆嘆息。
「所以夫君不要去替世子爺收拾廂屋,就讓他在夜風裡站著,若是染了風寒那才是最好的。」雲枝嬌俏一笑道。
冬兒點點頭,這便又開始伺候雲枝洗臉淨身。
因肚子裡的孩子鬧騰著不肯安睡,冬兒還在一旁唱起了搖籃曲。
屋外的薛賾禮在庭院裡來回踱步了一番,見耳房內沒有任何動靜,廂屋裡也沒人去打掃。
他十分疑惑,想著冬兒還要照顧有孕的雲枝,只怕一時抽不開身。
於是,薛賾禮便又在庭院裡等了一刻鐘。
夜色漸深,哪怕他身子英武康健,也覺得有些冷。
只可惜松柏院內屋舍眾多,眼下卻沒有薛賾禮的容身之地。
又等了一刻鐘,夜色與寒氣打著旋兒般朝著薛賾禮襲來。
他再也忍不住了,起身去叩響了耳房的屋門。
最可憐的是,他動靜還不敢鬧的太大,鬧得大了會叨擾蘇莞絲休息。
敲了門後,冬兒睡眼惺忪地走了出來,一開門撞上薛賾禮怒意凜凜的面容。
冬兒立時陪著笑道:「爺,奴才不小心睡著了……」
今夜,薛賾禮不僅在內寢里吃了個閉門羹,又在漆黑的庭院裡走了大半個時辰。
而備受他信賴的冬兒,卻忘記了在寒風裡受苦的他,竟然不小心睡著了?
薛賾禮憤怒不已,正要出聲斥責冬兒的時候,正屋的門被人裡頭推了開來。
守夜的紅茹舉著一盞燭火,依稀辨認出耳房的方向,只道:「世子爺,大奶奶請您進屋說話。」
話音甫落,薛賾禮臉上的怒意尚未消退,可聽了紅茹這話,又忍不住心花怒放起來。
於是乎,他的臉上便露出了極為奇怪的神色,似歡喜,似發怒。
冬兒逃過一劫,目送著薛賾禮往正屋裡走去。
他腦海里迴蕩著雲枝的話語,想著是不是大奶奶看世子爺在庭院裡走了那麼久,吹了這麼多冷風,所以就心軟了?
這也是極有可能的事。
大奶奶本就十分心善,無論外人怎麼議論詆毀,冬兒與雲枝都敬服著蘇莞絲的人品與品性。
薛賾禮走進內寢,瞧見一身月白色寢衣的蘇莞絲正歪坐在羅漢榻上,手裡侍弄著針線活。
他驚訝地問:「我以為你早就睡了。」
這時,紅茹開口道:「世子爺在庭院裡走了多久,大奶奶就在羅漢榻上做了多久的針線。」
薛賾禮聽了這話,心裡只剩下感動。
那被夜風拂得冰冷無比的寒意也因她這句話而冰雪消融。
薛賾禮笑了笑,只道:「讓夫人擔心,都是為夫的不是。」
紅茹識趣地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