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總直接推她上去:「去開吧,把鄭董安全送到酒店。」
林西月點頭:「好。」
她從來沒開過幻影,坐上去還有些緊張,摸索了一陣,才敢把車從地庫開出來,在路口問了一聲:「鄭董事長住哪裡?」
西月是在問袁秘書。
她知道鄭雲州已經不清醒。
沒等他回答,沉靜地靠在后座上,需要靠秘書攙扶才能保持身體平衡的鄭雲州說話了。
他閉著眼,口齒不清地回答她:「金......金浦街90號。」
這是京城的一條街道,在二環。
袁秘書抱歉地說:「對不起,鄭董喝多了,他住瑰麗。」
金浦街的房子,是鄭雲州用來安置她的,奢華得足以媲美皇宮,被人笑稱是她的金絲籠。
聽見這個地址,林西月腦子裡轟的一聲,心裡像有一堵牆倒了下去,一瞬間炸開蔽天的粉塵,迅速迷住了她的視線。
香港的夜晚華美且摩登,宛如嵌在陸地上的一顆明珠,璀璨生輝。
林西月握著方向盤,眼眶裡抿著一點薄薄的淚光,轉頭看向車窗外。
一晃五年,她只有在夢裡回到過金浦街。
第3章 九月 八年前
003
八年前。
九月末的京城,白天的室外溫度仍然很高,熱氣粘稠地潑在大馬路上。
遇見鄭雲州的那一天,林西月剛過十九歲生日,上大三。
一場隱晦而不甘,註定圍困她一生的感情正在風中醞釀著,等待張開雙臂撲向她。
每到周六這天,林西月都要早早從學校出來,去趙女士家中。
趙木瑾是銘昌集團的現任董事長。
她的父親趙永銘去世之後,集團高層起了不小的矛盾和衝突,這樁家族內鬥還上了新聞頭條。
當時林西月讀高一,她捧著一個塑料飯盒在食堂里打飯,照例只要了一份青菜。
頭頂的電視正在放經濟頻道,這家民族企業的巨頭在經過一番鬥爭之後,由趙大小姐繼任為第三代掌門人,她站在主席台上發言,一副銳不可當的架勢。
西月那會兒年紀小,不了解銘昌集團是個什麼樣的龐然大物。
只是聽很喜歡炫耀自己小孩的老師說過,她兒子從清大畢業後就在銘昌科技當工程師,年薪有五十多萬。
老師曾眉飛色舞地介紹,這是一家資產超千億的跨國集團,業務涉及地產開發、汽車製造和船舶航運等。
這些名詞離林西月都太遠,聽起來如空中樓閣般漂浮。
那個時候她也並不知道,再過三年,她會成為趙女士資助的貧困對象。
趙木槿住在京郊一處幽靜雅致的園子裡。
第一次到此處時,林西月才剛入學,對京城的路線絲毫不熟悉,折騰了很久才找到。
那天她遲到了一個多小時,管家宋伯倒是個和藹的人,非但沒有責罵,反而耐心告訴她該怎麼坐地鐵,在哪一站下比較方便。
林西月當即拿出隨身的本子記好。
她從不覺得自己有多聰明,能從小鎮考到京城,錄取r大的法學專業,離不開日以繼夜的刻苦。
這座端方莊嚴的明制園林恢弘如初,園中一花一木都有專人養護,在宋伯有條不紊的治理下,處處都透著一股嚴謹分明的秩序。
趙家從不缺傭人,讓西月來也不為做粗活,而是要借她的手抄寫經文。
趙木槿信奉大乘佛教,後院獨辟出的佛堂里,供著一尊從妙華寺里請來的菩薩,只要她在家,每個清晨都要來拜一拜,焚化手抄的經書祝禱。
得益於養母林施瑜的嚴苛教導,西月從小習得一手古雅蘊藉的好字,寒冬臘月,硯台都結冰了,她仍哆哆嗦嗦地握著毛筆,坐在桌邊練字。
林施瑜是個很有才情的女人,能寫一筆漂亮的簪花小楷,也會彈琵琶唱崑曲,如果沒有她的拼死庇護,林西月在葛家活不下來,也走不出家門去念書。
林媽媽一身的閨閣技藝,卻只肯悉心教女兒寫字。
很小的時候,西月聽見她在撥月琴,小女孩表現出興趣濃厚的樣子,但林施瑜立馬就把琴收起來了,她很嚴肅地對女兒說:「彈樂唱曲這些,都只不過是供人賞玩的東西,你不要學,將來更不要依附男人,當他們的玩物,快去讀書寫字。」
當初趙木槿在一批窮學生里挑中她,大約也是看上了她身上這項長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