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舒影指了下自己,自嘲地說:「我追過付長涇的,他才看不上我這種呢,他喜歡你像一團迷霧,越看不清就越吸引他。」
林西月翻了一頁課本:「你不如說他骨頭輕。」
「我就這個意思。」
過了會兒,舒影又問:「哎,付長涇什麼時候回國?」
林西月搖頭:「不知道,沒關心過。」
舒影哎呦一聲:「不得了,付長涇都不在你眼裡了,你將來得愛上什麼人啊?」
西月被她的語氣逗笑:「就非得情天恨海里滾一遭是不是?愛情也沒有美妙到這個程度,好嗎?」
「哼,我把你的這句話錄下來,再過五年放給林律師聽,看你還嘚不嘚瑟了。」舒影斜了她一眼。
林西月信誓旦旦地說:「好啊,你錄。到時候放給我聽。」
階段決策也是有優先級的。
在林西月看來,三十歲之前,個人能力的成長和獲取經濟上的富足,遠比談情說愛重要。
再說句實在話,自身條件有限的情況下,找到好伴侶的概率太低了,有也是地位不對等、話語權不公的戀愛關係。
只不過那時她年紀還小,以為在對自己的前程做出規劃之後,生活就能按部就班地,隨著時間的推移,有秩序地抵達一個個目的地。
但她輕忽了一件事——人生的真相,往往就在無常二字上。
舒影看後面的人議論紛紛,又輕聲說:「他們好像在說你,要聽聽都說了些什麼嗎?」
西月搖頭:「不要,我不需要聽這些,也不想聽。他們都是路人,不重要。」
她還要說什麼,被西月清了聲嗓子提醒:「上課了啊,別說話。」
中午走出教學樓,她接到宋伯的電話,讓她這段時間都在學校休息,既然受驚也受傷了,就不用來抄經了,什麼時候身體好了再說。
西月有些驚訝:「好的,不過您是怎麼知道這些事的?」
「是大少爺交代的。」宋伯說完就掛了。
手機里傳來一陣忙音,林西月站在打飯的人群里,握緊了手機。
她發了好一會兒呆,像那天晚上洗鄭雲州的衣服時一樣,神思飄到視線之外的地方。
林西月對這種感覺很陌生,身體裡像有什麼東西漸漸脫離了她的控制。
可會是什麼呢?
她不知道。
林西月沒有體驗過,所以無從判別。
既然宋伯能交代下來,想必趙董事長也是同意的,林西月接連幾周都沒出校門,直到脖子上的傷痕結痂後脫落,淡到幾乎看不出了。
已經是十月底,氣溫一下子降到只有十二度。
里的桂花一夜間全開了tຊ,林西月走在路上,冷不丁地被甜香氣撲了滿臉,像盛滿蜜的罐子打翻在了風裡。
她坐在地鐵上,打開書包來看那條紅繩,是她編了送給鄭雲州的,算是報答他的救命之恩。
紅線是西月在市場裡買的,特地選了耐磨不褪色的絲線,上周日熬了個大夜編出來,力求每一個結都精巧飽滿,為了這樣東西看起來不那麼廉價,她還去金店挑了一顆小小的金珠,串在正中間,在珠子兩側繞上了金線點綴。
畢竟是送給鄭總那樣的大人物,太不起眼了他也看不上,可是以林西月的經濟狀況,又拿不出什麼很像樣的玩意。
西月也想過請他吃飯。
可鄭雲州在吃食很挑剔,火候燒過一點,或者是食材不新鮮,擺盤不對他的眼兒,他連筷子都不會伸。
但別人對她施以援手,這份恩德是一定要報的,絕不能懷著理所當然的態度,沒有誰是應該要幫她的,媽媽從小就是這麼教導她。
葛善財死了之後,她們母女倆過得很難,媽媽想了很多辦法來度日,端午的時候編粽袋,過元宵就做兔子燈,拿到街上去賣也能換點錢。
再後來,媽媽覺得這樣不是辦法,只好去紡織廠里上班,冬天咳得最厲害的時候,還要在下著雪的晚上,騎著自行車出門去上夜班。
一個深夜,她騎上車去廠里,恍惚間便暈倒在了巷尾,連人帶車摔下來。
直到天亮才被鄰居發現,大伙兒七手八腳地把她抬到醫院,但人已經不行了。
甚至等不到林西月從學校趕回去,她就匆匆咽了氣。
林媽媽死得迅疾,給西月留下一盞油盡燈枯的淒涼。
她花了好長時間才接受這個事實。
西月總是不肯相信,媽媽那麼喜歡寫信,事事禮儀周全的一個人,怎麼連封告別也不給她,就這麼離開了呢?
因此,在給鄭雲州編紅繩時,她總是情不自禁地想到林媽媽,眼尾酸了又酸,手背上積滿了溫熱的水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