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光也隨之調亮幾分,悠揚婉轉的樂聲自山水屏風後傾瀉出來。
俞斌開了壇女兒紅,倒進一個青白釉執壺裡,又往注碗裡灌入熱水, 再將酒壺放置進去。
那注碗七瓣蓮花狀, 自下而上合成深腹, 碗下有高足圈支撐,可保持壺中酒溫不散。
做完這些後,俞斌才躬了下身說:「您慢用。」
鄭雲州揮了揮手。
這是不用留人在身邊服侍的意思。
得了命令,俞斌才帶上門出來。
他謹慎關攏外層兩扇推門後, 冷不丁被人拍了下肩膀。
俞斌回頭,忙和他們打招呼說:「哦, 周先生, 唐先生, 你們好。」
他身後站著的,是鄭雲州兩個一起長大的哥們兒, 一個叫周覆, 一個叫唐納言。
今晚他們聚在這邊, 一同招待南邊來的幾個子弟。
這會兒局還沒散, 但因為突然進了幾個花骨朵般的女孩子,看得那幫遠客眼睛都直了, 都摟在腿上愛不釋手,話也顧不上說了。
他們這才得了點空,出來透透氣。
唐納言指間夾了煙, 笑著點了下裡面:「老鄭帶了個小姑娘來,是不是?」
俞斌不敢說,支支吾吾地答:「這......這......」
周覆給他出主意:「別這這那那的,你嘴巴里不敢講,點頭搖頭就是了。」
俞斌還是沒有動作,十分難做地笑了下,退開了。
他家老闆最討厭下面的人多事,俞斌不敢壞了規矩。
「嘴真嚴哪。」周覆又扒開一點門縫,眯著眼往裡看了看。
半分鐘後,他又笑著關上了,順手把煙摁滅在了走廊的花架上。
唐納言饒有興致地問:「怎麼說?」
周覆總結道:「鄭雲州完蛋了,他在對著人小姑娘笑,心情那叫一個美麗。」
「看清是誰了嗎?」
「不認識,從沒見過。」
「走吧。」
-
哪怕面前只有鄭總一個,林西月仍不大敢動筷子。
吃頓飯這麼足的架勢,這麼繁雜的流程,她真怕自己消化不良。
「嘗嘗。」鄭雲州拿下巴點了點長桌上的冷盤。
她點頭,這才慢慢拿過筷子,夾起塊糖藕吃了一口,爽脆軟糯。
林西月放回了自己碟子裡,禮貌地回他:「很好吃。」
鄭雲州拿起酒壺,瀝了瀝瓶身上的水:「你要喝點嗎?」
「不了,我回去還得看書,謝謝。」西月笑著婉拒了。
雖然鄭雲州救過她,以他的身份地位,也絕不可能對她有什麼圖謀,但她不敢和他單獨喝酒。
林西月吃過太多虧,受過不公正的待遇,經歷過很可怕的事,不得不提高警戒心。
人性這種東西,是最經不起考驗的。
鄭雲州隨口笑道:「也要適當地休息一下,你看上去很累。」
「我不敢休息,鄭總。」
林西月也仰起臉對他笑。
燈光下,她整個人看上去,精巧如一隻胎體輕薄的天青色汝窯瓶,美麗又脆弱。
她說:「我沒有別的出路,必須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讀書這一件事上,這不是我能決定的,這是我身處的環境決定的。沒辦法,我起點比別人低太多了。」
林西月反覆強調著。
她在試圖讓鄭雲州理解,儘管這很難。
他一個權財滋養出來的公子哥兒,打小生活在凡人難以企及的榮華富貴里,得到世界上任何一樣東西對鄭雲州來說,不過是探囊取物。
鄭雲州活了三十年,從來不需要像她一樣努力地墊起腳,去夠一個未來。
他體會不到她那種無處不在的緊繃感。
倒好後,鄭雲州還是給她推了一杯過去:「那你有沒有想過,可能你努力了四年,還是比不過你那些家世顯赫的同學,他們也許一畢業,就能站在你職業生涯的終點上。」
西月搖了搖頭:「您搞錯了。我沒有要和誰比,我只是不想再靠人施捨過日子,將來不管做什麼工作,只要能養活我和弟弟,我就很滿足了。」
可能是說到了傷心處,她不管不顧地端起酒來抿了口,繼而更明媚地笑了:「我又要說些您不愛聽的禪理了。我總覺得,每個人要面對的生命困境,都是一場不能避免的修行。」&="&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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