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愧得紅了紅臉:「我會說服我爸媽的,也會給月月一個交代,不讓她受脅迫。」
「哦,是嗎?」鄭雲州語速極快地念他,「大侄子,我說句不中聽的,恐怕你的交代,她下輩子也等不到。」
對峙了這麼久,林西月的肩還攬在他臂彎里,片刻不肯松。
仿佛他們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
鄭雲州一副志在必得的樣子,看得他氣不打一處來。
作為聽著他頑劣事跡長起來的小輩,付長涇不禁納罕,怎麼有些人三十歲了還是這德行?
永遠自大狂妄,永遠站在高處,不屑地睥睨世間萬物,永遠放縱不羈。
好像不管他看中了什麼,全世界都要自動為他讓路。
可是憑什麼?是他先遇見林西月的,他都努力這麼久了。
付長涇重重地喘動兩下:「那也是我和她的事情,叔叔您就不要插手了吧?」
鄭雲州輕蔑地笑了笑,語氣不善地反問:「哦?倘若我偏要插手呢?」
他輕飄飄的話,像一記重重的悶雷,砸在付長涇的耳邊,砸得他耳膜嗡嗡地響。
如果他真要打算插手......如果他真的想要林西月......
空氣忽然變得凝重,付長涇六神無主地站著,不知道該怎麼答。
要麼就豁出去一次,拿話把鄭雲州頂回去?
別扯了,為了林西月,他連父母都不敢得罪,只能謹慎地夾在中間,表里不一地兩邊瞞著,一面找盡機會和女友相處,想著怎麼能早點拿下她,一面又跟家裡保證他們一定會分手,拖一陣是一陣。
看他這個樣子,鄭雲州唇邊的嘲諷更濃。
他擺出貼心長輩的姿態,對付長涇說:「老二,你現在應該沒心情送她回學校了,就讓叔叔代勞吧。」
錯愕和憤怒的表情輪番在付長涇的臉上交織,令他看上去像個滑稽的小丑。
鄭雲州牽著林西月的手走了。
擦身而過時,付長涇看見他居高臨下地睇過來,唇角堆著笑意。
那是一種在雄性競爭中大獲全勝的愉悅。
走廊里燈光昏暗,風從沒關攏的窗戶里吹進來,捲起一角絲絨窗簾。
鄭雲州只管拉著她往前,根本不敢回頭稍看一眼小姑娘的表情,他怕對上她烏黑水亮的眼睛。
他怕她質問他,怕她同自己鬧起來,怕她笑他沒有身份的勝負欲,當著付長涇的面。
鄭雲州凶神惡煞慣了,他有絕對的把握轄制這幫小崽子,但禁不住林西月的柔聲細語,更看不得她掉眼淚。
無名無分又不占情理的事做出來,總歸虧心。
如果她跟他哭的話,他大概會生氣地把手一松,然後故作嫌棄地罵:「走走走,去你男朋友那裡,我真懶得幫你。」
但林西月有她的考慮。
付長涇這麼難分手,她不知道要跟他提幾次才行,浪費多少口舌。
現在鄭雲州攪和進來,不管他是出於什麼目的,是過去和付長涇有私仇,故意要他難堪,還是一時玩心重,或者真像他所說的,覺得付長涇對她有所隱瞞,是路見不平,仗義執言。
都沒關係,要緊的是她可以借上這陣東風,草草打發這項麻煩。
反正鄭雲州才看不上她這樣的毛丫頭。
他話里話外的,都快要煩死她了。
於是,她一味由他牽著,配合著他的大步子,走得很快。
心跳的節拍也莫名跟著越來越快。
「叔叔!」
眼看那雙背影就要不見,付長涇喊了一聲。
鄭雲州擁著西月回頭:「你還有事嗎?」
「沒事,我想說,麻煩你了。」
付長涇笑,固執地讓唇角的弧度停在某一位置,僵硬的不得了。
鄭雲州一眼識破他的逞強,冷哼了聲:「別客氣。」
這些小輩里,付長涇的心思算深的,只可惜被大人嬌養慣了,沒什麼擔當。
他們走出去時,喧鬧的人群一下子靜了下來。
交響樂拉奏的高雅背景里,逸出一陣聲音極輕的激烈討論。
「天,我不是老眼昏花了吧?趙青如,你表哥手里牽的,是付長涇的人吧?」
「怎麼她進去了一趟,才一會兒功夫,就換了個男朋友出來?」
「人家本事大啊,你不服啊?你不服你也上啊,付長涇還在里面,快去吧。」
「瞧她那副妖嬈樣子,連眉眼神態都會傳話,誰禁得住她勾引!鄭大公子也栽嘍。」
可能畏懼鄭雲州的權勢,這一幫王孫公女的音量像被調到了最小檔,如果不是必須靠聲帶發音的話,此時此刻,他們應該恨不得用腦電波交流。
因此,林西月一句都沒聽清,就被他帶到了門外。
跨出了那兩扇門,趁著鄭雲州沒注意,她忙不迭地把手抽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