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西月眼中的情緒一點點黯淡下去。
她就知道,要是家裡有一個人還在乎她的死活,不至於這麼多年沒人來尋她。
但黎岫雲不對她說謊,不扯一些虛偽的藉口來為自己粉飾,坦蕩地承認她膽小怕事,這一點,林西月還是很敬佩的。
她低了低頭:「既然沒打算找我,您完全可以繼續當啞巴,那今天為什麼要說這些?」
「昨晚鄭從儉進醫院了,是被他兒子氣的。」黎岫雲眼帘一撩,算計著說,「我估計是為你們倆戀愛的事,剛才我也說了,鄭從儉和蘇占庭是老搭檔,是一條船上的人,他不會讓兒子娶一個對鄭家不利的太太,劉勤昨天找你,大概也是想讓你知難而退吧?」
林西月tຊ沒有想到這一層。
她出身低微,理解不到權貴家庭之間微妙的關聯和牽絲攀藤的聯繫。
她只知道鄭雲州的婚事很關鍵。
但關鍵到了什麼程度,具體會影響到哪些方面,需要有多少細緻的考量,必須把利益權衡到哪種地步,她一頭霧水。
在紐約的時候,她對自己說——「喜歡就去爭取,放不下就去找他,沒什麼不好意思,一切都可以憑努力和才智得到,事在人為。」
現在她來到了京城,走到了鄭雲州的身邊,戀愛時千好萬好,但她只是試著再往前面進一步,就被許多枝枝節節絆住了手腳,恍然推翻痴心妄想。
林西月點了下頭:「是,劉董說得很委婉。」
黎岫雲坐正了,眉眼端肅說:「西月,我告訴你這些,不是逼著你認我。你可以不認,甚至厭惡我,憎恨我,都沒關係。但這是你的終身,我不想你稀里糊塗的,連你男朋友的家人介意你,你都不知道他們在介意什麼。」
「我現在知道了。」林西月略微意外而茫然的神情,「謝謝你的提醒。」
黎岫雲愣了一下,繼而笑了:「不用這麼客氣,我們是親姑侄,你和我一樣,都流著黎家的血。」
林西月伸出細白的手指,撥了撥毛呢大衣上沾到的灰塵。
她抬起頭,堅韌而柔軟地笑:「我不認識什麼黎家李家,我姓林,我有我自己的媽媽,她對我恩重如山。至於上一代的恩怨,今天我聽過就忘了,也不會因此就覺得抬不起頭,做錯事的畢竟不是我,沒必要去背負他們的過失。以後在集團里見到,我還是你的下屬,希望你也能秉公辦事。」
「再見,黎總。」
林西月站起來,毫不猶豫地往外走。
黎岫雲眼中閃過一絲詫異。
這麼點大的小姑娘,竟然有如此平實而沉穩的性格,自我主張強烈又清晰,能張弛有度地接受所有變化。
不知道她經歷了什麼事,是怎麼樣的經驗體會,才把她的思想框架拉得這麼大,活得這麼清醒通透。
她也跟著起來,朝著林西月的背影說:「你自己心裡有點數,鄭家沒那麼好進,尤其鄭雲州知道了你的身世,他未必不會動搖。情意千金,但在男人的眼中,也重不過他們的前程。」
林西月站定了,沒有回頭。
她語調和緩地說:「如果他因為這些就動搖,那麼在婚前出了這樣的事,反倒是我的運氣了,這種男人也不值得我嫁。」
她說完,逕自下了樓,走出這片暗沉沉的居民樓,走到了日光地里。
今天太陽很好,附近居民都把洗過的棉被拿出來曬,空氣里浮動著皂角的清香。
林西月在路邊站了站,打車回了東遠。
第65章 相思 沒有誰會怪你
065
鄭雲州沒睡多久, 就被一陣輕微的交談聲吵醒。
「你覺得怎麼樣?」趙木槿把鄭從儉扶起來,她問。
鄭從儉往後靠了靠,揉了下太陽穴:「好多了, 昨天嚇到你了嗎?」
趙木槿點頭:「嚇得我要死,還好雲州沒有走遠,他把你背出去的。」
「哼,我要他背, 你就不會叫醫生?」鄭從儉心裡一動, 但嘴上還是不服輸。
趙木槿替他掖了掖毯子, 輕聲說:「醫生得多久才來啊?我們能坐在那兒等嗎?」
鄭從儉看著沙發上躺著的兒子,點了下他:「他在這兒待了一夜?」
「是啊,一個勁兒催我回去,他自己在這裡守著你。」趙木槿接過護工遞來的濕毛巾, 給他擦了一遍手,「你以後能少罵他兩句嗎?罵我兒子罵得夠難聽的, 他又不是小孩子了。」
鄭從儉覷著她的臉, 委屈地說:「他罵我難道罵得好聽?就知道心疼他!」
趙木槿笑了笑:「你不是爸爸嗎?跟小孩子計較。」
「還小孩子, 有身高一米九,張嘴就陰陽怪氣的小孩子嗎?真是。」鄭從儉氣得拿手指著兒子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