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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正是薄暮時分, 日落西山, 寒風穿山而過, 愈見凜冽,吹在人面上,幾乎要把皮生生吹裂開來。

一人搓著手道:「這都走了大半日了,怎的連個歇腳的茶棚都沒有?好歹能有個地方喝口熱湯暖暖身子啊。」

另一人道:「再往前走走,說不定就快了。」

這時,只聽「嗖」地一聲,響起利箭破空的尖銳呼嘯聲。

「唰——!」

一瞬間,車隊外圍的護衛全部拔刀出鞘,一邊警惕地上下環視四周,一邊退後,隱隱將貨物和中央兩人圍了起來。

下一刻,「啪」的一聲,一隻鴿子的屍體從天而降。

幾聲灌木叢的窸窣作響,一個穿著黑布衣的男子從一側山林中大步走出,背上背著箭筒,手中執弓箭,似乎是附近的獵戶。

隨著男人走進,他的面容也逐漸清晰起來。皮膚粗糙黑黃皮膚,自左邊眉毛向下一直到耳後,蔓延著一道極粗的疤痕,看起來極其獰惡兇狠。

男人小跑著過去將鴿子撿起,一轉身,便看到這群人亮著刀,目光森冷地看著他。

他嚇得一哆嗦,顫著手連連抱拳道:「幾位老爺,俺不過是個出來打獵的,俺沒有壞心啊,老爺們饒命啊!」

一帶著斗笠的黑衣男人騎著馬往前走了兩步,擺了擺手,眾人齊刷刷地收刀入鞘。

男人道:「無妨。這年頭生意不好做,上路總是要謹慎一些,抱歉。」說著,他抱了抱拳。

他身上氣勢嚇人,說起話來倒是格外和氣,刀疤男連連擺手:「嗐,沒事沒事,俺走咧!」

一直目送著刀疤男消失在山林之中,沈聿才收回目光,道:「走吧。」

這一行商隊,正是季祐風等人。

為避免回京途中出現意外,他們自從離開帝巳城後便立刻喬裝成了一行車隊,一路上隱姓埋名,總算是平安抵達了樂陵。

此處距離京城僅剩一千里,若沒有意外,他們再過三四天就能到京城。

車隊重新啟動,繼續向前去了。

又行不到十里,終於走出山腳,天已經快黑了下來,模糊黯淡的視野中,眾人都眼尖地瞧見了管道旁邊的那青灰色帳頂,光禿禿的樹幹上懸了一盞燈籠,透出昏黃的光亮。

是茶棚。

察覺到眾人壓抑不住的躁動,沈聿道:「在此修整一刻鐘,不要走遠。」

眾人紛紛下馬,伸展身子。

一個身形顯然比其他人都要纖細一些的男子走在沈聿和季祐風中間,進了茶棚。

只見她白淨的臉蛋塗成了土黃色,兩道細長的眉毛也畫得又粗又直,猛地一看,倒的確看不出是女子了。

茶棚裡面人還真不少,大多都跟他們一樣的打扮,想來也是行商的,幾乎沒有見到光鮮亮麗的富人,人人都是灰頭土臉的。

茶棚外面倒是有一群小孩格外惹人注目。他們穿著破破爛爛的衣裳,幾乎每個人裸露在外的手足都生了大片的凍瘡,勉強拿著一個髒兮兮的碗。

他們似是想進茶棚乞討,嘗試幾次,卻都被老闆娘罵了回去,最後只能可憐巴巴地在外面擠作一團取暖,然後趁著路人離開或者剛到門口的空擋,蜂擁著上去乞討。

沈憶掃了一眼,沒有多看,和季祐風、沈聿進了茶棚。

三人挑著僅剩的一張桌子坐下,沒有喝老闆娘端來的茶水,只是掏出各自的水囊。

正在這時,有人朝他們走了過來。

沈憶和沈聿表面上不動,桌下的手卻已悄悄地握緊了劍柄。

隨著那人很快走近,桌上搖晃的燭火映亮了他臉上的疤痕,竟是他們方才遇到的刀疤男。

刀疤男咧嘴笑道:「緣分啊!還真是你。」他看著沈聿說。

沈聿不動聲色地鬆開劍柄,抱了一拳:「又見面了。」

刀疤男徑直在沈聿身邊的位置坐下,好奇地打量了沈憶和季祐風一眼,卻只看見昏暗光線下兩張黢黑的臉,便不甚在意地收回了目光,道:「你們是跑商的吧?」

「嗯。」

「做的哪的生意?」

沈聿惜字如金:「滄州到濟南。」

「呦,那樂陵可是必經之地,你們是老手了啊!」

沈聿道:「算不上,剛做一兩年。」

兩人又聊了一些有的沒的,沈憶幾乎要坐不住了,怎麼也沒想到這刀疤男竟是個自來熟,這就坐下聊開了。

俗話說言多必失,尤其他們是喬裝的商人,哪裡經得起這般胡吃海塞般的提問,就在沈憶忍不住提出離開的時候,刀疤男話鋒一轉,訕訕笑道:「這位小哥,我看你們也不喝這茶水,我趕了一會子路了,口正好渴了,要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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