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陛下
皇帝凝視著女人的面容。
他的目光透過她, 看向回憶里的那個小姑娘。
那是在他記憶里,第一次見溫雪霏。
那時候她正跪在雪地里向他請安,整個人瑟縮成一團, 一句「陛下萬福金安」都說不順溜,睫毛抖個不停,也不知是怕他還是什麼。他讓她抬起臉來, 她猶猶豫豫地抬頭, 眼睛還是垂著, 不敢看他。
他高高坐在步輦上垂眸, 目光意興闌珊地從她臉上掠過,巴掌大的臉,下巴尖尖的, 眼睛很黑很大, 整張臉瘦得快只剩這雙眼睛,因為生著病又受了委屈,眼眶還有點發紅。
整個人瞧著怯懦得很,舉止也畏手畏腳, 看著就叫人心煩。
他耐著性子往下打量了兩眼,雖說冬天穿得厚, 可宮裡的禮節是最講究美觀的, 很能體現女子的身段。小姑娘瘦瘦小小的, 別說身段了, 風一吹, 那棉服的袖管直掛在手腕上晃蕩, 半點沒有這個年紀的女兒家該有的玲瓏飽滿。
實是乏善可陳。
這樣一個女人, 按理來說, 他根本不會記得。
可, 並不是所有事情都有跡可循,有理可依。
他偏就記住了。
記住那個雪地里,披著風毛亂七八糟的白氅縮成一團,有一雙紅眼睛,像只傻兔子一樣的小姑娘。
後來他也知道了,她那天在他眼皮子底下哆嗦成那樣,不是因為怕他。
是因為怕生。
而如今,當年那個說話細聲細氣,不敢抬頭看人,像只兔子一般的小姑娘,到底是長大了啊。
皇帝躺在床上,緩慢地眨了下眼睛。
眼前的女人雪白的肌膚散發著珍珠一般瑩潤的光澤,香腮雲鬢,烏髮如雲,瑩瑩雙目溫柔地注視著他,整個人仿若一件冰雕玉琢的珍寶,光華奪目,身上那些價值連城的衣飾不過是她的陪襯,不能奪去她本人分毫光彩。
皇帝欣賞地看著她。
這是他一手打造的傑作。
是他教她大聲說話,認真做事,抬頭做人,是他握著她的手,一筆一筆教她轉筆側鋒,臨帖寫字,是他帶她出宮,看什麼是山河無際,地遠天高,也是他一點一點教會她,怎樣在下人面前立足立威,籠絡人心。
她如今坐在這裡,他是她最大的底氣。
「也是,」皇帝極淡地笑了笑,「畢竟朕待你不薄。」
「當然,」溫雪霏輕聲說,「嬪妾如今擁有的一切,皆是拜陛下所賜,不敢輕忘。」
「你明白就好,」皇帝側眸看著她,語氣忽然冷下來,「你從頭到腳,除了名字不是朕取的,其他都屬於朕。」
這樣偏執的人,這樣偏執的話。
可女人似是習慣了,面上沒有流露出一絲反感,反是無奈一般笑了下。
過了一會兒,她回憶著說:「其實名字也是因陛下而起。」
皇帝頓了片刻,不問緣由,也不問經過,反是先問了一句:「你原來叫什麼?」
「溫嘉禾。既我不『嘉』,草木之『禾』。」
「八方沾聖澤,異畝發嘉禾。」皇帝嗤了聲,「詩是爛詩,名字是好名字。」
明明是正兒八經的詩,非說爛。
他還是一副瞧不起天下人的樣子,溫雪霏不禁笑起來。
他接著問:「誰改的?憑什麼給你改名兒啊?」
這話聽起來老大不樂意,女人眼睛又彎了起來。
她說:「嘉禾是嬪妾母親取的,當年他們選中嬪妾去和親,家父覺得這名字太土,上不得台面,便私底下去問當時使梁的魏官陛下喜歡什麼,那人說陛下喜歡看雪,便取了這個名字。」
她母親妾室出身,後來早逝,父親是個眠花宿柳的浪蕩王爺,從小不管她,想來那個時候,沒人問她一句願不願意。
這些,他都知道。
多少個寂冷的無邊長夜,都是她陪著他,他陪著她。
他有時候跟她講大臣明爭暗鬥,勾心鬥角,她有時候聽得起勁兒,有時候困得不行,一下一下窩在他懷裡打盹。
她有時候也同他講她以前的事,大多是進宮之後,怎麼被人議論,怎麼被宮裡那個主位妃嬪欺負,聽得叫人來氣。他沒告訴她,轉身不著痕跡地把那些人收拾了個一乾二淨。
但她很少同他提家事,提大梁。
可她的家事,他早吩咐手底下的人扒了個底掉。她早死的娘,畜生的爹,的小情郎,他都知道。
他遠比她以為的更了解她。
可若是叫她知道他背地裡查她,只怕剛開始還能對他裝模作樣地溫聲細語,很快就原形畢露,又不搭理他了。
小姑娘近來脾氣見長。&="&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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