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擠出笑:「不知道皇后娘娘深夜到訪,想和臣婦聊什麼?」
窗外雷聲隱動,仿佛正在醞釀一場暴雨。
沈憶端詳著指尖的玉牌,慢條斯理地道:「不如,就聊聊你的兒子。」
她的視線終於從玉牌上移開,看向白氏,笑意愈來愈淡,說:「聊聊他,是以後老實本分地做他錦衣玉食的沈家二少爺,還是背負著母親殺人弒夫的名聲,徹底無緣仕途,一輩子抬不起頭來。」
白氏嗓音倏然收緊了:「你、你這是什麼意思!」
話音落下,只見這個冷艷無比,氣勢逼人的女人輕輕一挑眉,口吻平淡地反問她:「什麼意思?白姝燕,你殺了沈聿生母,毒害沈庭植,你不會真以為,你還能好好活著吧?」
白氏驚叫起來:「你敢!你憑什麼!」她渾身都在哆嗦:「這是我們沈家的私事,你、你早已經不是沈家人,沈家又沒有人報官,你憑什麼管我!」
沈憶輕笑了一聲。
「本宮還偏就管了,怎樣?」
白氏瞪著眼睛盯著女人,說不出話來。
這一刻,她終於意識到,眼前這個女人已經不是過去五年裡日日給她請安的那個安靜淡漠的沈家大姑娘,如今她坐擁天下,生殺予奪,任何人的生死,不過她一念之間。
身體止不住地順著椅子向下滑,軟軟癱倒在地上,白氏呆滯片刻,忽然直起身子,跪地膝行著爬到女人腳下,雙手緊緊握住女人放在膝蓋上的手,仰面哀哀道:「憶姐兒,我求你,平日裡我待你也不薄吧,原諒我這一次好不好!還有你爹……沈庭植他都原諒我了,沈庭植臨死前就想讓我們娘倆好好的,他對你那麼好,他是你的父親啊憶姐兒……你不看我的面子上,也要看他遺願的面子啊——」
話說到這裡,沈憶忽然一把甩開了她的手!
白氏沒穩住身子,猛地撲倒在地。
轟隆——!
天邊雷聲炸起,震耳欲聾。
沈憶慢慢俯下身來,從地上一把拎起女人的領口,面容褪去了最初的和善,已是寒怒無比,窗外雷電交加,巨大的閃電划過,映亮女人冰冷的眼底,她冷笑著道:「怎麼?相同的伎倆,也想用在我身上?」
天子一怒,伏屍百萬,流血千里。
白氏不知道這是怎樣的場景,可就在這一刻,滅頂的恐懼將她整個人狠狠席捲,她從來沒見過如此暴怒的沈憶,女人殺意肆虐的冰冷眼眸近在咫尺,幾乎瞬間將她整個人吞沒,她毫不懷疑沈憶隨時會殺了她!
雨水嘩啦嘩啦地澆在屋檐上,打在窗欞上,暴雨如注。
在這急促密集的雨聲中,沈憶聲音卻放得很輕:「你以為沈聿為什麼選擇開祠堂而不是報官?你覺得他是怕你受不到懲處?以他如今身份,判你一個凌遲難道不是信手拈來?還是你覺得他是為了自己的仕途名聲?有我在,你覺得你能對他的仕途有多大影響?白姝燕,他此番苦心斟酌考慮,還不是為了你那個不成器的兒子免受你這娘親的牽連?!」
「可就算是這樣,他還是覺得愧對你兒子,生生挨了沈霄一刀!」越說沈憶心中越是驚痛,如刀絞一般,聲音愈來愈厲,「而你呢?他這麼對你,你又是怎麼對他的?!你直接往他心裡捅了一刀!」
沈憶大力地攥緊她的領口,幾乎快把那塊布料生生捏碎。
這一刻,她是真的想殺了她。
白氏呼吸急促,處於驚恐崩潰的邊緣,整個人控制不住地發抖。
沈憶低下頭,深深吸口氣,緩了緩心中的怒意,沉沉問:「你用他這輩子最遺憾的事情打敗了他,你成功保住了命,你是不是還很得意?」
「是不是覺得,只要打著已死之人遺願的旗號,你就能招搖過市,逍遙法外,你身上的所有罪孽就能一筆勾銷?」
白氏猛烈地搖起頭來。
沈憶拎著她的衣領靠近自己,鼻尖對著鼻尖,眼對著眼,她一字字道:「我告訴你,沈聿心善,念著他和沈庭植的父子情放過你,我可不管這麼多,別說是他沈庭植的一個遺願,就算是他還了魂站在我跟前讓我饒了你,我也不會退讓半步!」
說完,沈憶遽然鬆了手,看著白氏像一塊破布掉在地上,直起腰,向後靠回椅背上。
她拿起方才夾在指尖的玉牌,看著上面白姝燕三個字,冷笑一聲,篤篤敲了兩下桌子,「現在,給你兩條路。」
「要麼,你寫陳情書,把你犯下的罪孽一五一十全都寫清楚,包括沈庭植那個莫須有的遺願,然後自裁謝罪。要麼,你就等著大理寺來人抓你下獄。」
「自然,有你這麼一個母親,沈霄未來當然不可能入仕做官,他這一輩子就活在別人唾罵指點裡,最後碌碌無為老死在沈府就行了。」
「怎麼做,你自己選。」
白氏伏在地上,肩膀停止了抖動,也不再啜泣,整個人忽然沒有了一絲聲響。
半響,她無聲無息地抬起一張沾滿汗水和淚水的慘白面龐,靜靜地瞧著沈憶,眼睛平靜得簡直詭異。
沈憶拊掌:「不錯,總算還是有幾分骨氣,知道求我也沒用。如何,決定好了嗎?」